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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清朝当戏子 第73节

作者:唐筱声 字数:7485 更新:2021-12-27 03:52:56

    这人……

    却再叫他厌恶不起来。

    银丝

    营中近日无事,兼之众士兵抱怨伙食不好,缺油水,上头便下了命令,今日抽一个营的士兵去营地东边的河里摸鱼,今晚全体开荤,此令一出,全体士兵顿时欢呼如雷。

    营地东边的那条河本是嘉陵江的一条支流,却因淤泥沉积,形成了一个孤立的河滩,河滩两岸岸坡平坦,河滩有没膝的淤泥堆积,整条河河床平缓,水面宽阔,河水微绿且浑浊,除却水中有淡淡的腥味,偶尔还能瞧见跃出水面的鱼。

    入营几个月,几个月不知肉味,早把一帮汉子馋得口舌发干,见到活鱼,一个个早脱了干净,一个猛子便扎进河里。

    如今入夏,天气愈发炎热,众人待河里一边摸鱼一边解暑,正是爽快,葛冰也脱了个光|溜溜,在河跟条白泥鳅似的,四处扑腾,大约是他太闹了,吓跑了不少肥鱼,一个汉子一把掐住他的腰,把他整个儿举过头顶,一个使劲,粗沉地嘿了一声,将他丢出了老远。

    “哇……”只听得噗通一声响,水花四溅,众人哄然大笑。

    烈日炎炎,四周蝉鸣聒噪,光景十分惬意,宽阔的河滩里边一通混战,搅得河水更加浑浊,只衬得黄浊的河水里白花花一片,好不扎眼。粗犷的大汉,年轻的少年,飞跃的肥鱼,风景独好。

    河水很深,成年汉子若站在河中央,恰能露出一个脑袋,胆儿大的能水的士兵纷纷跑河中央待着,水性差的则靠着岸边摸鱼,不会枭水的,就如苏倾池,便在河岸上帮着看鱼。

    装鱼的竹筐如今正插在河岸的淤泥上,一半没在水里,免得那些鱼缺水而死,苏倾池就坐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就着树荫正好乘凉

    河里的众人早忘了捉鱼的任务,一个个游水的游水,混闹的混闹,唱山歌的唱山歌。     葛冰露出半个黑脑袋,在河水里四处游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所经之处水纹浅动,没有丝毫声响,后来竟在嘴里含了根芦苇杆,整个人没进水里,只能隐隐瞧见河中央一截芦苇杆牵着两条细细的水纹。

    苏倾池见他许久不见动静,正担心出事,那头河中央突然冒出个人来,葛冰举着手里的一条大鱼,大喊,“赵大哥,鱼,好大一条鱼。”

    半游半划靠近河岸,举着那条鱼就往河岸上丢,两手叉腰,甚是得意。

    果然是条大鱼,苏倾池卷了衣袖裤脚,脱了鞋袜,踩着淤泥走到河滩边将那条鱼拣来装进竹筐里,起身对葛冰挥手,“干的不错,今儿有鱼汤喝了。”

    众人一听鱼汤,顿时欢呼,士气大振,一个汉子挥着黑毛的粗膀子大喝,“兄弟们,跟老子逮鱼,把鱼当杀我们兄弟的狗贼抓了,炖他|娘的几大锅。”

    “好————!”众人热血沸腾。

    苏倾池走到岸边,靠着石头坐下,竟是忘了两脚齐小腿的淤泥,微暖的风带着一点腥味吹过来,叫人浑身舒畅,看着河中央那帮汉子,苏倾池不由得弯了嘴角。

    “怎么不下去?”身边忽而有人开口。

    苏倾池转头,面上的笑容敛了两分,将视线重新转到河面上,没有说话。

    商承恩方从营地后的武场练过骑射回来,马匹如今正系在一旁的树上,发出“咴咴”的声响。大约是练得时间久了,身上有些粘腻,商承恩拉了拉衣领,视线停在河中央。    苏倾池靠坐在石头上,俨然已经忘记了身旁的男子,目视前方,嘴边含笑。

    商承恩低头,正瞧见对方细白的手臂,以及卷到膝盖的裤腿下那双修匀的小腿,小腿上黑白分明,白的是肌肤,黑的是淤泥。

    天气炎热,这片树荫斑斑驳驳,阴凉并不多少,苏倾池的衣襟微微敞了一分,从商承恩这个角度,恰瞧见里边两道细长的锁骨,浅浅的勾勒的线条,流畅之极。

    商承恩别过眼去,面上不见丝毫表情。

    天上正是一轮圆日,鲜红似火,照得河面都起了一层水雾,树底的阴凉下,一个倚树站着,一个靠石坐着,一个英容俊貌,一个白净清俊,虽是一身戎装,却是难得的和谐。    瞧见葛冰被几个军汉玩笑地丢来丢去,苏倾池不禁低笑出声。

    声音清婉,竟是难得的动听,商承恩不由微愣。

    河岸上纷纷有人丢鱼过来,苏倾池起身,弯腰将裤腿卷的更高些,赤脚踩着泥沙踏入淤泥之中,恰如肌白入墨。

    “可别把鱼都捉完了。”那人大笑,洗了手将袍角系在腰间,双腿修长匀称,腰身纵是有衣袍裹着,却也纤细不若男子。

    天色渐晚,霞光满天,天上的蔚蓝也淡却了,被橘色染了半边天,淡妆的蓝,浓抹的橘,清风习习,一众人沿着山路哼着山野调子,抬着竹筐满载而归。

    回营之后,火头军架起大铁锅,忙得热火朝天,十几条鱼下锅,热汤足料儿,大铁锅下火烧得噼啪直响,锅里浓汤烧的咕嘟嘟,滚滚地冒着热泡,勾得满营兵将的馋虫骚动,一个个没命地使劲嗅。

    晚上,营帐外生了几个火盆子,众人围坐几团,中间支着铁锅,给人分了一碗鲜鱼汤,总兵又拿出了几坛烈酒,众人满上,胡吃海喝一通,整个军营又唱又笑轰轰烈烈热闹了好一阵子。

    苏倾池只要了一壶酒,斟了满满一陶琬,举起对周围人道,“来,为了绿营,为了前线浴血杀敌、顶天立地的铁血汉子,是爷们儿的就跟我干了这碗。”

    “说得好!干!”众人爽快地举碗,仰头灌下。

    众人气血高涨,过了今夜,日后就是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憾。

    熊熊的篝火映在苏倾池的脸颊上,衬得他面色红艳,双唇因为饮酒的缘故,变得水漾红润,一双纤长的凤眸此时流光浮动,竟莫名地多了几分魅惑。

    苏倾池被高涨近乎沸腾的热烈气氛感染,心中热血翻涌,白皙的双颊酡红,他舔了舔双唇,跟着众人又干了几大碗酒,末了哈哈大笑,直呼痛快。

    酒是陈年的烈酒,苏倾池同众人碰碗豪饮了几碗,还没觉得什么,此时酒劲上涌,便觉燥热难耐,呼吸亦变得粗沉,吐息炽热,身体微歪,靠在身旁的男子身上,眼神微微有些涣散。

    苏倾池根本不知道身旁的男人是谁,只是觉得脑子晕眩得厉害,虽如此,却依旧满腔热□薄欲出,他从没像今日这样淋漓尽致地痛快过。

    面对生死未卜的战场,过去的种种纠葛,如今又算得了什么?男儿就该在马蹄炮火中抛头颅、洒热血,这样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后,再回头忘一眼曾经束缚自己的重重枷锁,不过几根茧丝。

    什么忘不了,什么舍不掉,等在铁血征场中热血一回,什么都忘得了,什么也都舍得了。

    苏倾池仰天大笑,靠着身旁男子的肩头,举着身边的酒壶,仰头灌下,辛辣的烈酒填满咽喉,呛得他双眼泛红,砸了酒壶,望着苍墨的天际,笑着闭上眼。

    商承恩一动未动,手臂上有什么湿热的东西透过绵甲渗入他的皮肤,炽热,滚烫,有一丝涩涩的滋味。

    苏倾池醉了,靠着他的肩膀歪倒在他怀里,大约真的醉迷糊了,仰头枕在他腿上看着他,竟会对他笑。

    那双迷人的眼眸中闪动的是什么,狂热,痛苦,迷茫。

    到底怎样一个笑容,才会凄美到让人心痛。

    商承恩来不及追问,怀中那人已沉沉睡去,眼角一道银丝,晶莹,清透,在火光中愈发耀眼。

    粗糙的拇指贴着细腻的肌肤,缓缓将湿润抹去。

    行军

    方形的矮木几,不大,仅有一臂长宽,桌上摆了一碟大白菜豆腐,一盘油焖茄子,全无荤腥,这样的菜色并非一两天,近日一日两餐,除却早上的窝窝头和稀粥,竟是素菜。

    这些素味菜颇合苏倾池的口味,每日将自己碗中的饭吃完,还会多添上半碗。

    饭桌上,两人面对而食,没有只字片语。

    苏倾池伸手夹一块茄子,要巧不巧,筷子和对面那人的默契地碰在一起,两人皆没有动作,末了,商承恩将筷子移开,苏倾池夹了茄子,将最后一口饭吃完,放下碗筷,起身取了箭囊便出了帐子。

    营帐外头风声、马蹄声、脚步声井然有秩。

    咻地一声,伴随着“铮”地声响,一枚枪头箭扎进箭靶,箭杆微颤,有短促细微的嗡响。弓是好弓,桦木黑漆的弓身,韧鹿皮的弦,一旁的树枝上挂着箭囊,红片金里,石青衬缎,银线革边。

    苏倾池吁出一口气,伸手抹了把额上的汗,走上前去,看了眼那肩头扎进的位置,不免叹气,要说他练剑也有两月之久,百步穿杨不说,总该离靶心近些,可如今竟是毫无进步。

    憋了口气,又射了几箭,只有一次命中靶心,其余全偏得不像话,大约射中的那一次也只是巧合,苏倾池皱皱眉,偏不信邪,虽然双手酸软无力,依旧举起了那把实沉的弓。    “嘿!”

    箭头破风而出,在空中打了个颤,险险地擦着箭靶而过。

    苏倾池长长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将箭从地上□,神色之间竟带了几分气恼。

    “赵大哥……”

    苏倾池转身,身后向他跑来的正是葛冰,待跑到他跟前,葛冰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伸手把歪到一边的虎帽扶正,鼻尖上的汗在太阳下亮晶晶的,“赵大哥,上头有令,全营向前行进三十公里。”

    “这么突然?”苏倾池动了下眉毛。

    “上头讨论临时决定的。”葛冰神袖子擦了把脖子底下的汗,“看样子我们离上战场的日子不远了,赵大哥,赶紧准备准备,总兵说明儿一早就出发。”

    事情说突然也不突然,金川从三十七年至今,东征西调,动用了近十万大军,花了一年多竟还没将几个小小部落的联盟攻下,这无疑是伸手在清王朝的脸上打了一巴掌,乾隆是无论如何丢不起这个脸面,只有不惜一切代价挥兵铁骑踏平这块弹丸之地。

    苏倾池回到营帐,恰逢商承恩从营帐之内出来,两人抬头看了一眼,苏倾池便低头进了帐篷。

    当晚全营天一黑便熄灯就寝了,苏倾池在榻上辗转反侧,大约是惦记着明日一早整装进发的事儿,睡得并不踏实,索性披衣起身下床倒水喝,摸黑找到墙上挂的水囊,取了囊袋扒了塞子,仰头刚喝了一口,冷不防耳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漆黑不见五指的营帐里,身旁神不知鬼不觉站了个人,苏倾池被吓了一跳,冷水进肺,顿时呛得直咳嗽。

    商承恩大约也没料到自己一出声便把苏倾池呛成这样,一时有些愣神。

    苏倾池擦了嘴,甩手就唇枪舌炮,“你当这是乱坟堆子吗,大半夜没声没息就钻出来!”    商承恩被当头骂了个语塞,半日才道,“……我起来喝水。”

    苏倾池借着营帐外微弱的火光瞪了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一眼,转过身去。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等苏倾池走到床边的时候,那人忽然说了一句,“你以前就挺能说的。”

    苏倾池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皱了皱眉,翻身睡觉。

    天还未亮,整个川北镇标左营已经出发了。

    除却本营的七百余名兵丁,另有两百匹马骡、百余挑夫、百辆民车,粮草辎重、枪箭大炮,浩浩汤汤竟是一个大队伍。

    营内外委和马兵自有官马可骑乘,步兵守兵每五人配给一辆螺车,车上既装载了行装行李,自然容不得每个人都坐,只能轮流坐上去歇歇脚,其余时间便只能步行跟上大军。

    人马众多,行军便不免困难,因为车上还有辎重,挑夫还抬着大炮,沿途又多是陡险山路,更是难行。

    一众人马行了一整日,人疲马乏,再行不动了,上头才发话,众人在附近的树林子里搭了帐篷,就地野宿,待天亮再继续前进。

    待一切妥当,已是月明星稀了,众士兵甚至没力气爬进帐篷,直接仰地就睡得横七竖八,林子里哀声遍地,只剩篝火烧得噼噼啪啪。

    苏倾池也累得够呛,浑身酸痛难忍,双腿早失去知觉了,脚底原先还一阵阵刺痛,现在也感觉不到了,脱了鞋,脚底心和净袜已经粘在一块儿了,起了血泡。

    讨了些热水,就着泡了脚,这才觉得身子有了些知觉,浅浅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转头正瞧见篝火边坐了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挑着火里的木柴,火光熠熠,照在那人脸上,衬得对方侧脸的线条愈发刚毅,对方看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心习惯性地拧着,这大约是他唯一的表情。

    察觉到另一方向而来的视线,他微微转头,正对上苏倾池的视线。

    两人对视片刻,各自转回头。

    苏倾池擦了脚,觉得身上舒服了些,低头看了脱下的净袜,早已被磨破的血泡弄得污糟不堪,实在不能再穿,便从自己的军装里找了双干净的。

    耳边传来渐近的声响,是靴子踩在草屑树枝上的声音。

    苏倾池抬头,一个白瓷的药膏盒递到他眼前,那人沉默,没有音调的嗓音响起,“涂上,别耽误明日行军。”

    说完,将药膏放在草地上,人已经转身走了。

    次日天未亮,全营再次整队出发,只是这次的山路愈发陡峭,许多地方不得不砍了树木,辟出一条道来,螺车是不能再用了,只能弃了车,一切军装或由雇来的民夫挑着,或由马骡驮着,众步兵守兵只能一路徒步。

    葛冰走得歪歪倒倒,好几次屁股沾到路边的石头就差点粘上去不起来了,被苏倾池拖着这才又跟上部队。

    葛冰舔舔干燥的嘴唇,“怎么还不歇歇呀,我两条腿马上就断了。”

    “才半天就嫌累了?”这样说,苏倾池也长喘了一口气。

    葛冰哭丧着脸,眼红地盯着前边的马兵,“我什么时候才能当上马兵呀。”

    “多立两次军功,你也就有马了。”苏倾池望了眼远处的山路,弯弯曲曲,有些地方狭窄难行,也不知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葛冰叹了口气,“我们没马想骑马,人家有马的反而不骑。”

    苏倾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收了视线,没做声。

    一路前行,前头勘察路况的士兵骑马回来禀报说,前边有一条大河挡了去路,怕是得渡河过去。

    总兵皱了下眉毛,想了片刻,下令,全军准备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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