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陆青两滚带爬地跑过来。
商承德忙扶住他,用眼神询问他,事情可办妥了。
陆青紧攥着商承德的衣袖,干嚎了一嗓子,跪在地上,“苏老板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花老板带人把整个京城都快搜遍了,可……可……”
“怎么会?”商承德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少爷。”陆青抹了把脸一把扶住他,他挤了挤眼,眼中豆大的眼泪珠子滚下来,干涩的嗓音呜咽,“周围人都说,说……”
“说……什么?”
“说是让歹人劫去了,怕是回不来了。”
“陆青!大喜的日子,你哭个什么。”商老爷走过来,拐棍在地上一戳,转头见儿子面上神色,不免皱了皱眉,阴着脸问陆青,“你同他说了什么?”
陆青举袖子擦了脸,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没,没说什么。”
商老爷面色难看地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
“时辰不早了,起轿吧。”商承德进了轿子,示意仪仗队出发。
轿子抬起那一刻,吹吹打打,迎亲的仪仗队两路排开,竟浩浩荡荡整整占了一整条街。
顶马在前,回避牌、吹鼓手、铡锣、缀灯、旌旗紧随其后,场面之大,声势之浩,锣鼓震天,顿时将府内原本沉静的气息打破。
绿帏轿在前,绣花大红轿在后,队伍缓缓向秦府出发。
商老爷和商夫人看着这一众迎亲队伍,听着耳边宾客的贺喜声,脸上也是喜色一片。
城头的护城河此时却是聚集了不少人,熙熙嚷嚷。
“死了吧?”
“啧啧,作孽哟。”
“别看了,太惨了。”
“呀……爹爹,我怕。”
“听说从城那头飘过来的,泡了这么久,早死了。”
“李二家的先瞧见的,没把她吓死。”
“这世道,唉……”
“可怜见的,这年纪轻轻的,造孽。”
“……”
陌久跟着商承恩自酒楼出来,瞧了瞧天色,奇道,“怪了,早上还好好的天气,怎么就阴了?二爷,今儿是大少爷大喜的日子,咱是不是早些回去?”
商承恩蹙着眉,仰天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是该回去了,他今日成亲,我还未同他道喜。”
两人方走没多远,天上一道炸雷,轰隆一声,便哗啦啦下了大雨,雨势又大又急,叫人避不开一分,众人四处奔走避雨,叫骂声,惊呼声不断。
商承恩同陌久寻了一处干净地方避雨。
“这鬼天。”陌久举着湿哒哒的袖子擦了把脸。
商承恩亦是一身湿,鞋子袍子全淋了个透,身上的雨水在脚下积成一个小水滩,商承恩望着手中方才避不及淋了些雨的折扇,眼神沉了些。
见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二人便寻了一家茶馆坐下。
“嗨,您说这是个什么天。”店伙计上茶的时候跟他们唠嗑,“亏得商家今儿娶媳妇儿,啧,迎亲队伍现在怕是还在路上吧,那个叫热闹,现在倒好,一场雨还不知给淋成什么样儿了。”
陌久咳嗽两声,偷眼瞧了瞧商承恩的脸色。
大约今儿的客人都跑去看迎亲队伍去了,茶馆里没什么生意,那店伙计没事做,逮着人便开了话匣子,“不是我说,今儿这雨下得真邪乎。”
店伙计神秘兮兮地往周围瞧了瞧,俯身压低声音,“听说了没,护城河死了个人。”
商承恩低头喝着茶,眼神中没什么波动,大约也没在听店伙计嚼舌头。
“知道那人是谁么,说是西祠楼的苏老板。”店伙计惋惜地摇头,“天见可怜的,多俊的一个人呐,也不知惹了谁,愣叫人弄死了。”
陌久早瞪大了眼睛,张口结舌地转头看向商承恩,商承恩亦是顿了手中的动作。
“听说死前让人那个了过。”店伙计瞅了瞅左右,啧啧摇头,“男人呐,长得太好也叫人惦记。”
出了茶馆,陌久的手有些抖,“爷……”
商承恩拧眉,“去看看。”
雨下的更大了,护城河那头早空荡荡,远远瞧着,只隐约能瞧见一道孤零零的白。
油伞是问店家借的,雨势太大,油伞被打得东倒西歪,一阵风夹着雨急急刮过,险些打翻了伞。
那人身上的衣衫被雨水冲得凌乱不堪,露出衣衫之下满身的凌虐痕迹,雨水无情地打在那人身上,淡红色的血水缓缓流到护城河之内,无声无息。
黑色的发丝,苍白的面颊,乌青的嘴唇,谁能想到如今被遗弃在护城河岸,遭风雨肆虐的冰冷躯体,竟是当初名满京城,惊采绝艳的名旦?
“爷……”
“……走吧。”
天际更加阴沉,浓重的黑云沉沉压下,惊雷咆哮般地怒吼,狂风四起,护城河岸才发芽的嫩柳无助地摇摆,电闪雷鸣之中,折断的细枝被卷入混沌的河水,再没了踪影。
“大少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