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首南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背过身。缓缓解了衣带,从蓝色的衣衫中,露出被纱布包裹的背部。
旦逍念了个咒,让纱布自行解开,指尖蘸了药膏,在伤口上抹开。
旦逍的性格很冷,体温同样很冷。触碰到发炎的火热伤口,让莫首南后背都蓦然紧绷,宛如被拉到极致的弓弦。
冰火两重天也不为过。
流光稍逝。
旦逍收了手,道“好了。”
“多谢狼王大人。”莫首南方才在心里反复重复这句话,想让出口之时,稍微自然一些。不过听起来,并没有多大起色。
一层一层穿好衣裳,屋内瞬时静默,衣料的摩擦声格外清晰。
旦逍盯着对方似乎无意打扮的装束,道“你背上有伤,穿宽松些比较好。”
莫首南心中一暖,“是,多谢狼王大人关怀。”
素来冰冷的赤谷狼王,对诸事都漠不关心的狼王,永远高高在上的狼王,竟也有一日,会开始关心旁人。
莫首南欣喜地弯了眉眼。
“这瓶药,足够用到你伤口痊愈。”
“是,狼王大人有心了。”
“孤那日答应你的事,有想法了么?”
旦逍所指,是那日左青逼位,莫首南失去意识之前,他说的那句
“只要你说,孤都答应。别死!”
莫首南想起他答应苌夕的事情,遂点头,道“有的。”
“说。”
“苌夕若回来闭关修法,恳请您,允他一年出关一日。”
旦逍没做多想,一口答应“好。”
莫首南没料到对方答应得这么快,心中虽然惊诧,却也没再追问缘由,“多谢狼王大人。”
旦逍仍旧平淡,理所当然,道“不必,孤答应的事,向来不食言。”
“是。”莫首南没有边境地重复这个字。
屋中静谧无声,莫首南在面对旦逍之时,无时无刻不挂在脸上的君子笑容,时常有些僵硬,似是在掩饰某种不明的情愫。
然则此刻,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旦逍打破沉寂,道“你的阴尸咒解了,至于红芝,她父亲犯了大罪,我已将她逐出嘲月籍。你带她去哪里,孤不会过问。”
不可商量的语气,压迫心脏的气势,没有边际的冰寒。
莫首南一怔,一头雾水,只是重复,“我带红芝大人去哪里”
“或者你自己离开也行。”
莫首南愣了半晌,才明白旦逍下了逐客令。好不容易建立的欢喜,顷刻坍塌。
瘦削的身体猛地一震,好看的眼眸颤得厉害,竭力让语气平缓,道“小妖说过,来赤谷,不是为了解药,不是为了红芝大人。为何狼王大人总是不信呢?”
旦逍冷冷一瞥,眼眸宛若冰霜,道“因为你让孤,不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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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若今晚苌夕公子还是没回来呢?”墨章话语中透着担忧。
“那便不等了。”沭炎回身,道,“备浴汤,更战袍。”
“王上!”墨章叫住离开的人。
沭炎顿步。
墨章道“此战,凶多吉少。若在危急关头,恳请王上念着公子,姑且将性命,放在首位。”
英挺的身形一顿,沭炎淡淡回首,道
“本王若这样做,枉为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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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锁那什么,到底能看不能看,小天使们吱个声哈!
☆、别离(一)
旦逍冷冷一瞥,眼眸宛若冰霜,道“因为你让孤,不敢信。”
莫首南宛如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不敢信?”
旦逍踱到窗边,道“那日,左青最初只是声讨孤没教好小嘲月,你来之后,孤便成了私通阳巅的叛逆。你明面上帮孤,实际却截然相反。你说,孤要如何信你?”
莫首南望他,眼中情绪不明,道“即便小妖没有出现,左青要陷害狼王大人的招数也大有其在。为君王者,不可能面面俱到,他只要抓住您失策之处大做文章,同样可以将您逼到角落。”
“所以,孤没把你跟他划成同类,也没有治你的罪。”旦逍的声音冷若寒铁,“然则,你若以为这样便可取得孤的信任,未免天真。”
莫首南喉中哽咽,道“既然狼王大人怀疑小妖,那为何要答允小妖一个心愿?为何,要在小妖的内丹离体之后,抱着我让我不要死?”
情急之处,自称已从“小妖”,变成了“我”。
“让孤恍惚,一时间失了冷静,几百年来,你确实是第一个。”旦逍负手,他冷静的时候,总是无情得吓人,“所以,你更不能留。”
莫首南沉默,肩膀不歇地抽搐。
许久之后,蓦然哀伤地仰起头,喉咙间发出沉闷的自嘲,堪堪开口,道“狼王大人说了这么多缘由,无非就是让我离开赤谷。”
旦逍坦然,“不错。”
莫首南摇摇欲坠,道“恕小妖直言,您做决定,从未解释过。如若,真是你方才说的那些,那些让我非走不可的缘由,您一个字都不会提您会杀了我,或者直接将我逐出赤谷。您不会过来跟我,解释这么一大通话狼王大人是在掩饰什么呢?”
旦逍一顿,又披上冷漠的外壳,声音没有丝毫起伏,道“孤的决定,不需要你来揣测。孤亦不是无情之辈,在你伤好离开之前,不会有人来搅扰你。孤,也不会。”
换言之,今日一别,便是永恒。
旦逍没有丝毫停顿,要说的说完了,他便大步朝门边走去。
“逍郎!”
一口一个的“狼王大人”,变换了称谓。
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简单的两个字,穿透旦逍肺腑——莫首南头一回如此僭越。
然则,这两个字,向来是旦逍的禁忌。
千百年来,这个昵称,皆只属于一个人。
他猛然回身,风卷残云的气势,眨眼的瞬间,便掐住莫首南的脖子,把人举了起来。
“你找死!”眼眶仿佛下一刻便裂开,手掌的力道越来越大。
淡漠的神情,终究被愤怒取代。
莫首南听到自己喉骨的声响,肺部似要炸裂般难受,费力仰起头,只能支离破碎发出几个单音。
他吃吃望着旦逍,眼泪便在那瞬间滚落。
桌上的药瓶亭亭立着,在烛光反侧,投下孤零零的黑影。
旦逍最后没有下死手,他将人扔在地上,便潇洒离开。
留下一句,明日离开赤谷。
蜡烛燃得很旺,成汩的滚烫烛泪,沿着烛身簌簌落下,凝滞在桌案。
直至灯灭,周遭陷进无边黑暗,屋内隐约的呜咽也没有停止。
莫首南的执念,在那一日,悉数坍塌。
身体酸痛,苌夕第一个意识就是这个。
不过,稍微想了想这酸痛的由来,他又万分欢喜地藏进被子。
那双深邃的染了情欲的眼眸,那两片性感的滚烫的嘴唇,和无边温热的体温
苌夕面红耳赤,闭着眼睛偷笑,朝旁边的位置——
滚一圈,再滚一圈。
咦?没人?
悻悻坐起身,瞧了眼窗外,估摸着时辰应该很晚了。
美人素来爱早起,上午的精华时辰,他居然用去做事,而不是再跟他双修!
苌夕发自肺腑觉着那习惯不好,不利于身体康健。
东看看,西瞅瞅。倏地,桌案上一块赤红色的石头,勾去他的注意力。
菱形的,棱角分明,还莫名的眼熟。
苌夕的眼睛骤然雪亮——好看,拿走!
左右美人都是他的了,一块石头更不在话下。
苌夕还灵光一闪,给这块石头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苌夕的石头。
→→
他不知道,这块石头是他三百多年前扔下断龙崖的“永世砄”,只单纯觉着亲切,便鬼鬼祟祟揣进了衣襟。
功德圆满地飘到衣柜,对着几十身衣袍发愁,某狼看着自己的清一色红衣裳,以及旁边,他家美人的清一色月白衣裳。
转溜眼珠子,突生一个想法。
若是他穿美人的,美人穿他的,会不会别有一番情调?
啧啧啧,某狼眼睛一虚,心中的小算盘嗒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