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阿斗心中不住叫苦,自己竟被带到一间大殿前!这是要干嘛!
大殿内乐声传来,显是一群粗人武将猜拳饮酒,门口侍婢排成两列,队末唯缺了一人,料想便是方才去蹲茅房的宫女。
生米煮成熟饭,阿斗只好硬着头皮填上空位,嬷嬷目光恶狠狠扫来,阿斗忙低下头去,见前一名侍婢款步离去,忙亦步亦趋跟着。
刚走进金碧辉煌的饭厅,便听一男子声音响起。
“……这是今年江南,辽东,冀州各地送来的美女,各位将军且看看,有无钟爱。”
案后数名将领忙纷纷辞谢,道不可逾越之言,男子又道“子桓内人……哈哈,各位无须客气!来,都抬起头,让将军们看看。”
哦,阿斗终于知道了,自己正撞上曹丕选女人。
然而他的噩梦远远没有结束,刚把头抬了一点,就听到一句话“世子好意,子上心领……”
他和司马昭对视一眼,后者愣是把那话咽了回去。
第32章 真假侍婢
司马昭与刘公嗣俱是五雷轰顶,此刻也说不出谁更焦一些,司马昭满头问号,几番想上前来确认身份,然而他刚要站起,阿斗便微微侧过身子,亮出袖内神兵一角。
那是他在御花园里拣了,笼在袖里,一路带到殿上的板砖。
电压再度攀升十万伏,达到九天神雷境界!
司马昭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极其古怪。
曹丕随口打趣道“怎么,子上贤弟?见了梦中情人?”
司马昭长相俊秀,颇有温柔之态,待人彬彬有礼,在场武将大多与其交好,遂纷纷出言调侃。
司马昭回过神来,忙自嘲道“方才想起故人,失礼了。”
司马昭把自己惊疑不定的神色掩饰得极好。道“世子莫笑,子上忽地改变主意了……”
席间一阵哄笑,这下武将们更是不罢休。曹丕只大笑道“一十八位美人,究竟是哪位入了贤弟的法眼?罢了,那便……”
正要让司马昭挑选时,席间又有曹真麾下一名武将,咳了一声。
曹丕记起正事,此次曹真虽败,然而曹c,ao却为他封了军功厚赏,等同凯旋归来,虽不知何意,然而论功行赏,还得让曹真先选才是。
司马昭理解地笑了笑,见阿斗朝后退去,料想曹真当不会选到他才对。于是拱手道“曹真将军先请,小弟不敢拔这头筹。”
说到曹真,此人本姓秦,其父于曹c,ao有救命之恩,之后一家身死,便被曹c,ao收为养子,虽非己出,曹c,ao对其人却是十分宠爱,与亲生儿子无异。
曹真常年纵横沙场,时刻以家国天下为念,行事公正,忠心耿耿,不计钱财,颇有赵云的脾xi,ng。洛阳又有时闻曹子丹散家财以犒赏将士,说的便是曹真。
曹真年仅二十六,尚未成婚,此次征战归来,曹丕名为选妃,却亦抱着为曹真寻侍妾之意,当即便请他先选。
曹真本对美女不甚着迷,此刻见这十余名美女如货物般供人挑拣,更生厌恶,只得推辞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小弟敬谢不敏,各位大人请。”
这句话一出,却是把众人都给扣了帽子,谁还敢选侍婢?只听司马昭失笑道“这才是男儿本色,子上敬曹将军一杯。”遂端起酒杯喝了。
阿斗不禁暗暗佩服,知道司马昭接下来就要招呼自己过去,这话挤兑得不漏痕迹,实在是高。
果然司马昭放下酒杯便道“子上却无此伟丈夫胸怀,说不得先抱温香告退了。”登时惹来哄堂大笑。曹真亦面露笑意,打量司马昭,见其望向侍婢末尾那人,便也抬眼望去,目光移到阿斗袖上,忽道“慢。”
“既是却之不恭,子丹亦只好……你,过来。”
阿斗还想cha科打诨一番,无奈曹真领军已久,话中带了一股威严,不容自己抗拒。只得朝司马昭抛了个无比幽怨的眼神,不敢说话,缓缓走到曹真背后。
席间鼓乐再作,众人喝酒调笑,观赏歌舞。
司马昭半是怅然,半是悲摧,简直一副快郁卒的表情,只得强打ji,ng神,点了一名美貌侍婢过来,阿斗看在心中,暗自好笑,不知这家伙该怎么折腾。冷不防听曹真低声道“你袖中藏了何物?拿出来。”
阿斗只得乖乖把那板砖拿了出来。
“……”
曹真哭笑不得,道“揣此物上殿作甚?想暗杀世子?”
阿斗忙道“哪儿的话呢,人家顺手拣了垫脚。免得跟姐妹们不一般高,害曹将军落了笑柄。”
曹真失笑道“声音怎的如此沙哑?”
阿斗又道“前日入宫,住不惯,染了点风寒。”
阿斗变声期未全过,平时尖着嗓子,倒也有模有样,曹真听这声确实像女子,只是感冒后嗓子略沙,便不再问,只道“可知我为何选你?”
阿斗忙低首娇羞答道“人家又不是将军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
曹真觉这侍婢讲话跟普通女子大不一般,说没脸没皮吧不至于,但话里又带了点儿流氓气,虽是她在伺候,被调戏的人反倒像是自己,心道不能这样,否则堂堂大将军便被收拾了。遂正色道“可曾读书识字?”
阿斗道“那是自然。”
曹真点头笑道“听你谈吐不似庸脂俗粉,作诗一首本将军听听,过了,便饶你袖内藏凶器之罪。”
那话自是随口说说,曹真也不期望一名侍婢能作出什么诗来,不待阿斗劝酒,自顾自端起酒杯便要喝。
阿斗心想,你既当我是女流氓……说不得就让你见识见识。
旋清了清嗓子,幽幽道“尊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愁容先惨咽。”
头两句恰恰击中曹真心事!凑到面前,端着酒杯的手便停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曹真道“你自己作的?”
阿斗不答,又道“离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教肠寸结。”
曹真怔怔不语,片刻后摇头道“太悲。”
“直须看尽洛阳花,始共东风容易别。”
“好诗。”曹真吸了口气,喃喃道,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漠然看着殿上莺歌燕舞,认真道“我要定你了,跟我走,你叫何名?”
“刘翠花。”
“……”
“你……我给你想个名字。”半个时辰后,曹真把阿斗领了回房,看着椅子的阿斗。只觉今日不知是走了桃花运,还是桃花劫。
阿斗穿着一双绣花鞋,架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坐着,随手c,ao起小银锤,啪的一声把桌上核桃砸了个粉碎,挑拣出rou来,丢进嘴里吃了,翻白眼道“起啥名,刘翠花蛮好,身体发肤姓名,受之父母,岂可随意更改?”
曹真端详阿斗片刻,不禁莞尔道“你,实在不一般。容貌虽……”想了想,又道“你别有一番……嗯,很美。”
曹真本想说这痞子气质非同寻常,虽大大咧咧,五官却亦是极清秀的,只苦于寻不到合适形容。
阿斗反笑道“红颜弹指老,百年芳华,终成枯骨。长相美丑有什么要紧的。貌不惊人,才被你选中了么,可见缘分这玩意儿,本就跟美丑没关系,一切都是命,懂?”
曹真会心大笑,道“很好!”
阿斗撇嘴,曹真又道“但你我夫妻二人,总不能翠花翠花……也太土了,你随我姓,既想留原名,便叫秦芷如何?”
阿斗懒洋洋道“随便。”反正待会就要找机会溜走,管他起什么名。
忽意识到不对头,楞道“夫妻?!”
曹真眉毛一扬,笑道“自然,明儿子丹便去择吉日,与你成亲。”说毕径自解下外袍,撩起铜盆面巾擦脸。
“等等等……”阿斗五雷轰顶,哭笑不得道“我是来伺候你的,是你丫鬟,成什么亲?你不娶王公大臣们的女儿么?”
曹真正色道“你只道曹子丹与三妻四妾的薄幸男子一般?从今日起,我便是你夫君,休得尽问傻话。”
阿斗失声道“你才说傻话!”
这家伙脑子一定是不知道哪根筋短路了!
曹真板起脸,又道“放着正室不当,将军夫人不当,要当小妾丫鬟?”
阿斗嘴角抽搐,反问道“我不就是来当小妾的么。”
曹真忍俊不禁道“你纵是想当,本将军也不许。”旋抖了抖长袍,铺在椅上,道“吃够便去睡。”随即一指帐中大床,“你睡内间。”
“你睡外面?”阿斗已经完全傻眼了。
曹真笑道“对,若是夜间打鼾,还请贤妻多担待。”接着把头枕在一张椅上,两只长腿悬空架在另一张椅上,两张椅子,半个身体腾空,架着便要睡。
那“贤妻”二字另阿斗起了一层ji皮疙瘩,只得掀开帘子,正想睡觉是不是得宽衣解带,然而老子现在是个平胸受,万一被瞧出来了可不好。
正忐忑间,曹真又道“成亲前子丹定会守礼,安心就是。”
阿斗爬上床去,和衣便睡下,道“嗯,那很好。”满脑子只想着等曹真睡着了便趁机逃跑。
过了一会,听曹真呼吸均匀,显是睡了。阿斗便轻手轻脚下了床,蹑足朝门外走。不防曹真忽道“上哪去?”话中笑意盎然。
阿斗心中只想把曹真掐死,嘴上却娇嗔道“你管我。”
曹真大窘,忽想到兴许是要上茅房,红了脸,便不再问。
阿斗出外溜达一圈,深夜皇宫中各院门紧锁,曹c,ao那老乌龟怕死,院墙砌了三丈高,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只得绝了爬墙跑路的念想,从怀里摸出于吉给的符纸,对着月光拣出一张,又转回房内。
曹真这次像是真的睡了,当然阿斗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曹真装睡,阿斗则装作以为他入睡,蹑手蹑足走上前去,看了又看,假装好奇他这横着椅子,身体架空便能睡觉的功夫。蹲下去打量,确实架空。
曹真身材修长,匀称,两道一字粗眉如墨,唇薄如刀,鼻梁高挺,眉间带着一股迷人的英气。
他的皮肤略显白皙平整,手指交扣着叠于身前,阿斗看了许久,轻戳他的大腿,又俯到他胸前,鼻息交错。
曹真呼吸急促了些许,嘴角微翘,眼睫毛微颤了颤,像是想睁眼。
阿斗假装吓了一跳,道“你没睡!骗人装睡什么的,最讨厌了!”
旋瞬间抬手,把一张符“啪”的一声贴在他胸口上。曹真身体一震,定身符上道术如电流般蔓延至全身,这下曹真不能动了。
阿斗只笑得满地打滚,曹真却在定身符效力下,全身僵硬,莫说开口呼救,就连睁眼亦无法。定身符本是ji肋,试想与高手对战时,谁容得你欺到身前,贴这符纸在胸膛上?然而在此时用出,效力却是非凡,怪就怪曹真太轻敌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阿斗笑了片刻,方爬起清了清嗓子,不再装女子声线,懒懒问道“愚夫,贤妻这小玩意儿如何?”
曹真竭尽全力,只动了根指头,阿斗知道他此时心里定是在进行狂雷万倾的悲摧控诉,又笑吟吟道“那个……贤妻是大老爷们。”遂伸手拍了拍曹真的脸,暧昧道“愚夫,贤妻这辈子都会记得你的。”
接着伸手进曹真怀里乱掏,心想找点信物什么的,待会逃了也好唬人。摸了半天,摸出一枚古朴玉佩,阿斗老实不客气把它收进怀里,这家伙也是穷鬼一只,跟赵云有得拼。
找到信物,正要离去,阿斗笑着俯到曹真身上,捏了捏他英俊的脸,道“来亲个?”再摸曹真胳臂,见他起了一层ji皮疙瘩。
阿斗笑吟吟地看了曹真片刻,忽道“曹子丹,你人不错,成亲就算了,今儿谢谢你。”
司马昭匆匆穿过御花园,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弹弓,瞄准灯笼,石子飞去,两盏灯笼俱熄了。他左右看看,拿了钥匙,低头去开门锁。
门上高处,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蠕动,蠕动许久后,直挺挺摔了下来。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