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了下眼睛。
没法藏人,却并不是没法藏一个身形娇小的动物。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没有尝试过变回原身。现在他的法术是不能用了,可他本来就是狐狸,变回原身也不会有什么消耗。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心念动了动,如愿看到他原本的手变成了一只狐狸爪子。
初皑提了提嘴角,拐了个弯,便直接化成原形。
他在之前与蜘蛛精打架的时候用的是自己最大的形态,以方便取胜。但他修炼到这种地步,其实是可以随意变回他长大路上的任何体型的,比如他以前经常抱着自己的尾巴睡觉,比如他暴露了狐妖身份的那一世,况祁就经常要求自己变成一只小狐狸,然后摸爪子摸尾巴摸耳朵的……
一只白毛狐狸嗖嗖地窜上了墙,之后把自己藏在了一个裁缝铺后门的牌匾后面。
初皑嫌弃地挥了挥爪子。他身上的毛因为“衰老”变长了很多,偏偏这个牌匾后面还落了有足足一尺的灰,他跳上来之后就跟跳进了一个香炉子里差不多。
他稍微喘了口气,就听到那群保镖追上来了,之后就开始骂骂咧咧地说人去哪了。
为首的一个用钢棍敲在了自己手下的身上,大骂道你们就连那么个病怏怏的书生都跑不过,都他妈是干什么吃的?钟老爷整天给你们的饭还不如拿去喂了狗。
一群保镖唯唯诺诺,为首的又嚷嚷了一句仔细搜,之后下面就响起了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以及打树枝、搬东西的杂音。
初皑在牌匾后面静静地听了两三分钟,小路上靠近他的这一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之后就是“咣”的一声,像是有人把自行车猛地推在了围墙上。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明显压抑着愤怒的人声“你们在找什么?”
初皑“……”
钟谨之。
他愣了两秒,眨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偷偷往外看了一眼,看到来人确实是钟大教授,简直要怀疑自己刚才的想法被这家伙给听见了。
他无法抑制地咧了咧嘴角,感觉自己心脏的位置上可能揣了个热宝,狐狸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为首的保镖看到钟少爷来了,瞬间眉头大皱,之后又回归平常,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也没找什么,就是夫人喜欢的猫跑了出来,这不,小的们就连夜出来找了嘛。”
钟谨之“找猫你们拿铁棍?”
保镖头顿了两秒,继续蹩脚地搪塞“少爷您不知道,这是……这是诱猫的。”
他额头上冒了几滴冷汗,心知这种借口绝对骗不过钟少爷。老爷给的命令是杀了那个小二尾子,然后绑上石头沉到后海里去,还绝对不能让少爷知道。可是照现在这种情形,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来说明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爷不是说了会拖住少爷吗?这他妈是拖住了?
他看了看少爷脸上的表情,感觉少爷根本就不像是个读书的,而是跟他们一样,是个练家子。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
钟谨之看着他,沉声说了句“滚”。
保镖头的脑门上又冒出来了一滴冷汗,还是不死心地想解释,然而刚张嘴,却看见钟少爷从旁边的一个保镖手里夺过来了一根铁棍。
保镖头瞬间噤了声。
他的前任就是被少爷揍了一顿之后,直接被老爷给辞了,连医药费都没给,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保镖头在“被打一顿,丢了工作”与“直接现在走,丢了工作”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给钟谨之赔了个笑脸,道了声“小的们这就滚”,之后就带着人撤了。
钟谨之看着人都走了,脸上的愤怒瞬间就全部被担心取代。
他把铁棍扔在了地上,之后四下里看了看,没看到那小家伙,又皱眉试探性地轻轻叫了一声“新言?”
初皑“……”
他趴在牌匾后面一动不动,看着钟谨之稍微走远了点,呲溜一声窜了下来,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化成了人形,又用脏爪子往脸上随便抹了几下。
之后,他往旁边看了看,最终缩在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破烂房子的角落里,抱着膝盖装可怜。
大约十分钟之后,钟谨之终于找到了这边,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四处翻东西,问他在不在这里,说自己是钟谨之,叫他别害怕。
初皑眨了眨眼,伸手推开了面前挡着的茅草,怯生生地望向了过去。
钟谨之看见了他,愣了半秒,之后就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抱住了他。
初皑默默地在他怀里缩着,感觉这家伙胸膛里的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了。
钟谨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拥着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好像是在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他。
过了好久,他才轻声道“不怕,我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那一章写得急了,再看就总觉得别扭……又改了改,实在是对不起大家……顺序调了一下,对樊小姐的性格也没把握对,,仙女们最好再去看一眼啦
给大家带来不便了,鞠躬致歉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
初皑就我这心脏的位置,就好像揣了个热宝,特别暖和。
喝水……你是没用过热宝吧?
初皑……
喝水那暖宝宝,你用过吗?
初皑……我就比喻一下,懂伐?
喝水……
钟谨之暖宝宝是什么?他怕冷,我给他买点
喝水啊哈哈哈好像你们在的那个年代里面暖宝宝还没生产出来呢哈哈哈哈
今天好热……拉个暖宝宝出来应景好了→→
☆、第51章 民国10
钟谨之搂着楚新言回了宿舍, 打了热水帮他洗了个澡,之后就哄着他睡着了。
他看着这小家伙的睡颜, 目光温柔至极。
钟谨之轻轻地搂住了他, 又慢慢地探过身去, 小心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小家伙是吓着了,就连现在睡着了,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
钟谨之感觉一阵后怕。
今天他要是没有及时赶到,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又下意识地把手臂紧了紧, 怀里的人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钟谨之呼吸一滞, 赶忙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无法想象新言被那群不学无术的穷凶极恶之徒拿着铁棍敲打的样子, 仅仅是思绪往那边飘一下,他都会觉得心痛地喘不上气。
他侧躺在床上,一只手轻轻揽着这个小家伙,又伸出了另一只手来,帮他理了理半干的头发。之后, 他微微皱了皱眉毛,又把被子往上抻了抻, 怕新言因为头发没干而着凉。
缩在床上的这个人就像是一只小猫。
钟谨之心底的怒火再次冒了出来。
钟霖恺犯了他的死穴,那么他跟他之间, 就已经不再是父子两不相认那么简单了。
今天白天他有点事情耽误了,等到再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月上梢头。他看了一眼手表,发现竟然快九点了,便嗖嗖地蹬车子, 想在楚新言到家之前回去。
然而还没骑出去多远,他便被钟霖恺的车给拦下了。
钟霖恺的司机把车开得跟他骑自行车的速度一样快,之后钟霖恺摇下了车窗,面无表情地让他上车。
钟谨之当时心里嗤笑了一声,面上不理,继续按照自己原先的速度骑车。
钟霖恺看了看他,说自己手里现在有一千石余粮,准备发给北平城的老百姓。
钟谨之当然不信他的话,他就继续在那里自顾自地说。最后钟谨之被他说烦了,扔了一句“你先发了再跟我说”。
钟霖恺笑了笑,叫了声“儿子啊”,又被钟谨之打断说我不是你儿子。
结果他也不恼,又改口叫谨之啊,之后就说这回真不是我不想发,而是我不懂北平城内几万普通老百姓的门门道道,所以不敢随便乱发。万一百姓们虚报家里的人数,他要是给这家多了给那家少了,那不是要打架的吗。
然后钟霖恺就说你们数学系最近不是在做一个什么调查项目吗,每家每户有几口人你们肯定知道,正好能用上,所以就想着让手下的会计跟你们一起来算算,然后再给老百姓们发粮。
钟谨之说那就公对公,明天派人来找我们系主任吧。
钟霖恺自顾自地答应了,却依旧不走,跟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话里话外透着想让他回家看看的意思。
钟谨之不理,继续往宿舍走,直到他进了辅大的大门,钟霖恺才让司机掉头,说要回家。
钟谨之回了宿舍,左想右想觉得蹊跷。要说钟霖恺是真想发粮食了,那也不是不可能。可他说都说完了,却还是跟了自己一路,这就不正常了。
钟霖恺可不是什么担心儿子安全的人,北平城里也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钟谨之仔细地回忆了一遍这一路上的情形,没有放过任何细节。
钟霖恺刚开始跟他说话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后来说了没两句就又变成了一只油腔滑调的老泥鳅,语气和表情就跟他俩断绝父子关系那天晚上的时候一样。
钟谨之眯了眯眼睛,之后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拿上大衣就出了门。顿了顿,又折了回来,抓起了桌子上的裁纸刀。
他走到校门口,果然看到马路那边停着一辆老爷车,后座拉着帘子,前座没拉,司机李师傅正尽职尽责地盯着这边看。
那是钟霖恺的车。
钟谨之顿时就感觉有什么事情,还直觉这事儿跟新言有关。他低头看了一眼表,时针正好在“9”和“10”的中间。
他强压下心里的慌乱,问门卫那车是不是从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那。
门卫不明就里地说了句“是啊”,钟谨之瞬间眉头大皱。
他顿了半秒,调整好表情,走向了钟霖恺,说既然你有心救济百姓,那我这次可以帮你。然后又问他账本在哪,说自己现在就可以过去看。
钟霖恺眯着眼看了看他,似乎是在辨别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两秒后,钟霖恺笑了笑,开门让他上了车。
司机载着他俩往钟霖恺的别墅开去。
钟霖恺在车上依旧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却坐得离他极远,基本上靠在了那边的车门上。
钟谨之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拿裁纸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眯眼问他今天晚上到底想干什么。
钟霖恺眼里闪过了一点慌乱,之后又瞬间恢复了原本的神色,冷笑着说你不敢。钟谨之毫不犹豫地就往他脖子上划了一道血口子。
然后就是钟霖恺惨叫,李师傅大惊,钟谨之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追问。
钟霖恺一开始还嘴硬,最后终于扛不住说了,单单一句“在大街上就又牵手又裹围巾的,真他妈恶心”,就直接让钟谨之的心脏掉进了冰窟里。
他果然是对新言下手了。
他气得给了钟霖恺的肩膀一刀,继续逼问楚新言在哪里,那个贪生怕死的老东西哆嗦地跟筛糠似的,告诉他说他也不知道。
之后钟谨之就疯了似的下了车,满大街的听声音,分辨着新言和一众保镖们的位置,好在最后是让他给找着了。
他看了一眼在他怀里睡熟了的楚新言,再次收了收手臂,怀里这个人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他自顾自地看了他一会儿,又亲了亲他,仔细地帮这小家伙裹好了被子,又关了床头的灯,也躺了下去。
钟霖恺要杀他放在心尖上疼的人,那他就绝对会让这老东西生不如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