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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第9节

作者:鬼面苏妖 字数:22703 更新:2021-12-22 09:00:53

    是个色如琥珀,光泽莹润,脉络清晰成色极好的古黄玉,成玉袂形,上刻小图,古香古色一拍端方,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这是胡家一代传一代的古物,很有些来头,只外人不知的是,这玩意儿是传媳不传子的,可见胡京京对袁唯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京京,谢谢你”袁唯生哽咽不成声。

    胡京京有些脸红,故作镇静地一摆手,“行了,别叽叽歪歪地,给你你就收下,废话这些干嘛。”

    “京京”

    “老实点,吃你的饺子去,妈的,再撒娇,再撒娇老子、老子也不吃这套哼”

    嘴上这么说,但是胡京京待袁唯生的好却是十成十,没有掺杂一丝水分的。

    他这样诚挚真心,曾几何时是袁唯生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只是,到了现在,他反而有些迟疑起自己的决定来。

    他不后悔自己所作的任何决定,怕的是,情愈深,恨更切,而自己终无回头的机会。

    京京,对不起。

    原谅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and早安

    、第三十九章

    年初六,胡京京去了外祖家。

    临走,他再一次问,“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吗”外祖家姓贺,位于长陵市,上门做客来回起码也得两三天。

    袁唯生摇头,笑道,“京京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车开出几米远,胡京京探出脑袋去看袁唯生,他笑着,笑得一如初见的腼腆羞涩和阳光,还有些微的傻气,让胡京京深受感染似的忍不住抿嘴笑起来,朝他挥手,喊着,“袁唯生你等我回来,我给你带礼物。”

    袁唯生咧着嘴笑得更欢,足下下意识追出几步,还要挥着手应他。

    车子越行越远,一下被拉长的距离将袁唯生长长的身量缩成微末的黑点,直到车子转弯再也不见,胡京京才安将坐下。

    胡老爷子调侃,“哟,这才几天呐,这么依依不舍啊”

    胡京京笑,略小得意地,“谁让他这么离不开我呢。”

    他这话儿一半自得一般无奈,惹得胡老爷子哈哈大笑。

    车子已经远远离去,袁唯生还站在原地痴痴地看,身后不知何时钻出来一个人,打扮斯文,态度恭敬地上前道,“袁先生,机票已经订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袁唯生面色冷硬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你等一下,”转身进了胡家。

    待离开,袁唯生往后深看一眼,深吸口气,扭头上了车。

    贺家是经商的,胡京京跟着胡老爷子去的时候,只拜见了当家人,也就是贺大伯。

    贺长峰长得一脸憨厚相,瞧着就是个和气的,据胡京京了解,这人也确实是个重视家庭又护短的男人,不过,能稳稳把握住整个贺家资源的人,能是什么纯良人

    人哪有好的,只是坏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吃饭、喝酒、叙旧情,商人重利,而贺长峰是个更是个商人典型,再多的情谊其实还不如实在的利益让人动心,所以这番打着走亲戚的名头,实则暗自联盟做交易的目的自然水到渠成。

    晚上,贺长峰十分热情地开了一桌盛宴,并邀请胡老爷子两个一定要在贺家多呆两天,好让他们尽地主之谊。

    确实热情。胡京京眼看着不远处或明目张胆、或含蓄隐约打量自己的几个女孩,眉心一皱,心里冷哼一声,这贺长峰倒是打的好算盘。

    胡家会和贺家联手合作,凭得其实还是贺秀梅,也就是他名义上那位香消玉殒得母亲,就因他是挂靠在她名下的孩子,胡家和贺家才不至于断了这门亲。

    只是,胡京京和贺家到底没有血脉上的连系,贺长峰不能完全放心也属正常,儿女姻亲的作用大概是他们眼中最为牢靠的枢纽,加之贺家儿女成群,会想出这个办法儿倒也在情理中,不过这个被情理注目的主角如果是胡京京自己的话儿,这可就一点都不好笑了。

    不仅胡京京不乐意,就是胡老爷子在贺长峰屡次三番地暗示下,也只笑笑,并不接茬儿。

    手段眼见皆有,心性还是差了点,不够沉得住气呀胡老爷子心内摇头,对贺长峰的评价又低了一层,便是面上不显,但对其态度已是多了几分疏离。

    贺长峰多精明的人,眼见老爷子只笑不语,心里骂了声老狐狸,面上却还笑着让贺家其他小辈陪着胡京京去外面溜溜,说是年纪小小拘在家也不好,何况这大过年的。

    胡京京也笑,温文有礼道,“您客气了,我陪着爷爷就好,要来长陵市玩,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说呢”

    贺长峰眼一眯,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称赞道,“胡少果真纯孝。”

    对此,胡京京欣然受之。

    车开出贺家,胡老爷子心生叹息,这才几年,贺家那老头一走,这偌大的贺家竟就开始走了下坡路,虽则贺长峰也是善于钻营之人,只是凡事只往利益上看,抛却本心,行为再老练,却不怀积善之心,也无法再复上一代所积攒来的荣光。

    胡京京却不这么认为,路都是人走的,贺长峰虽擅钻营,却不是个急切激进之人,善谋者善于捉住所有课利用、得以往上爬的机会,有些小算计,却不至于让人觉得厌恶,就如刚才,心有试探,却也懂得见好就收,而且,如果胡京京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儿,直到他死去那天,贺家还好好地立在这长陵市呢。

    一路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机,过年期间的电话信息一直不曾少,但今天有关于袁唯生的电话信息却是一条没有,胡京京眉心微皱,正想打电话过去,朱葛鹏的电话就打来了。

    “喂,京京,你现在在哪儿呢”朱葛鹏的语气有点急。

    “怎么”胡京京反问,又想起他这几天应该不在江市,又说,“我串门回来,还在回家路上。”

    “我在机场看见袁唯生了。”朱葛鹏喘了口气儿又压低声道,“估计是半道转机,现在正在排队等候,飞机晚点了还没来。”

    胡京京一惊,语气顿了下,问,“飞哪儿的”

    “瞧着像是省外或者京市的,”朱葛鹏想了想,疑惑不解,“他没跟你说去哪儿这不能够吧”但其实他心里已经相信了,不然在第一眼看见袁唯生的时候他就不会这么咋咋咧咧地打电话给胡京京了,而且,朱葛鹏语气顿了顿,又道,“我看他身边还站着个人,看起来有点面生呐。”

    胡京京心里噔地一下,心思一时不知拐到哪儿去,忙转头对司机道,“张叔麻烦你立马掉头去淮杨机场。”

    张叔迟疑,这可和一开始说好的方向不一样啊。

    最后还是胡老爷子发了话儿,“就听京京的吧。”

    从长陵市到隔壁淮杨市的淮杨机场跑近路,最快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这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像胡京京这样火急火燎地,八成也是赶着去见什么人。

    那边的朱葛鹏闻之一愣,忙干巴巴地说道,“那我先帮你盯着,你别着急啊,我看袁唯生也不像是个会被人胁迫的人,再说了”看他那样子,那男人反倒对他很是恭敬的模样,可是一点都不见是被胁迫的模样。

    胡京京一路都在打袁唯生电话,关机、关机,耳边是一遍遍甜美又机械的服务女声,胡京京只觉得心脏狂跳,好似下秒就要跳出喉咙口。

    胡老爷子一路静静看,也感觉出胡京京全身上下满溢而出的暴躁和低气压,有些担心的询问,“是唯生出了什么事儿”

    胡京京点头,强自镇定下来,心中不断揣测着,“阿鹏说他在机场看见袁唯生了,旁边还有个男人看着他,我担心有人对他不利。”他是担心则乱,加之对袁唯生身世的模糊揣测,总觉得袁唯生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这才开始慌乱起来。

    “别慌”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语气一如既往的安然和宁和。

    袁唯生的电话没打通,一路上朱葛鹏也就一直发信息和胡京京保持联络,和一开始的咋咋呼呼不同,他已经察觉到,袁唯生确实不像是被胁迫威逼的模样,更不敢告诉他

    往前数不远的右边角落,袁唯生一直低着头默不吭声,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电话铃声被他调了静音,启动了飞行模式,电话那头的人便永远只听到那句关机、关机、关机,这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打了又停,停了又打,就连旁边那个一直跟着他的男人都忍不住开口询问,“你真的不打算接他电话儿”他只知道打电话来的那孩子和眼前这个已经可以称之为男人的袁唯生关系很好,却不知他们的关系到底好到什么地步

    “不必。”袁唯生满目艰涩地摇头,狠心拆掉了电池,起身将手机卡扔到了垃圾桶内,他闭了闭眼,许久,才长长吁出口浊气儿,不再言语。

    人各有志,只是袁唯生选择了那条比现在艰难上一百倍的方向,他无法忘记父母到死都缠在身上的冤案,无法释怀自己短暂逝去的童年,也无法宽恕那些为了一己私欲就将所有屎盆子扣在自己父母头上的那些国家的蛀米虫,家仇不报,他又如何在这世上立足,待死后又如何面对自己九泉之下的父母,所以在明知那人心有图谋之下,袁唯生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那条路,不过是为了能够更快地强化自己,让自己更快的成长起来。

    人无好坏,只要有实力,坏到极致照样有人顶礼膜拜。

    他选择了他的家,他的父与母,和那些被迫缠身的冤屈,那么京京呢

    请原谅他的胆怯,他的懦弱,因为给不了答案,说再多也是徒劳,因为得不到结果,做再多也是荒诞,解释有用,要警察来干嘛

    何况,他心里也存着一个小小的期翼

    胡京京紧赶慢赶地终于赶来了,朱葛鹏狂打电话给他,“袁唯生要进去了,快点”说着,他自己也跟着向前冲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如果这时候真让袁唯生走了,这件事儿说不定就真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袁唯生早知朱葛鹏的存在,就算他不知道,旁边的那人也早告诉他了,只是他心里还存着那么点不实际的小心思,这才含糊过去了而已。

    胡京京狂奔进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袁唯生背身过去的背影,高瘦的骨架子,身上还穿着胡京京和他一起买的卡其色呢衣,他高声喊着,“袁唯生,你等等”

    袁唯生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胡京京简直要气疯了,“你他妈的,连句再见都不敢对我说吗”他气急了眼眶泛红,想质问他,难道我在你眼中仅此而已吗但他问不出口,胡京京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身边人来人往,两人一内一外,俱是沉默,袁唯生低着头一句不说,紧咬着唇的牙齿已经磕破嘴唇,流溢出点点血渍,他隐忍着、迟疑着,最终也只是沉重地抬脚,沉默而去。

    “你他妈的给我停下,袁、唯、生”

    一路由惊慌到沉静到怒火中烧的胡京京早已失去了所有理智,他说不出什么是爱,但他知道撕心裂肺是怎样的痛楚,那是不舍、是怨愤,是甘心一切想要为他放弃所有尊严和理智的冲动,胡京京声嘶力竭,“你他妈的倒是给说句话儿啊”

    但袁唯生还是走了。

    但他当天还是没有坐上那班航班,他错过了飞机起飞的时间,眼睁睁地看着胡京京又愤怒、嘶吼到麻木无力地被人带走,一句话不说,瞪得眼眶通红了还是没让眼睛里的水珠落下来。

    许多年后,在他无数次被胡京京拒绝、无视、提防和抛弃,身边的朋友都笑他自作自受,但袁唯生只笑不语。

    他不知道离别的滋味原来这么凄凉,不知道说再见需要这么坚强。

    但他更怕的是那种平淡分别下平淡的忘记,宁愿他恨,也要做他心中最尖锐的那根刺。

    青春,就是让你张扬的笑,给你莫名的痛。多年后,再回想起年少时候的迷茫和执着,或许原因都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总有些感概,人生呐

    、第四十章

    已经走到尽头的东西,重生也不过是再一次的消亡。就像所有的开始,其实都只是一个写好了的结局。

    胡京京这下连笑都懒得笑自己了,太天真,以至于临被抛弃,依依不舍的还是自己。

    果真是贱出了真格

    朱葛鹏愧疚万分,守在跟前,连话儿都不敢吱一声,他不清楚胡京京和袁唯生真正的关系,但他看得到胡京京的伤心。

    “京京,对不起,对不起”他以为是自己害得他难过,其实不然。

    似胡京京这样外向张扬的个性,真受了伤,却只会沉闷地将自己包裹在重重保护壳里,默默舔着伤口。他骄傲惯了的,不愿让人看见他这样狼狈的模样。

    朱葛鹏内疚地想抱着胡京京的大腿哭,被胡京京一脚踹走了。

    胡京京扬着下巴,嘲讽又不屑地开骂,“别把你那鼻涕屎糊老子衣服上,我说朱葛鹏你脏不脏啊”他不提从前,只是斩钉截铁地哼笑出声,这世界上,谁离了谁还活不下去了

    有些烦恼,丢掉了,才有风轻云淡的机会。有些情绪,掩埋了,才能理直气壮地欢笑。有些东西,越是试着忘记,越是记得深刻。

    所以才选择放任逐流。

    “走吧,不是说要请爷吃一顿好的”胡京京矜傲难掩。

    结果两人却是去吃了一顿重辣的重庆火锅,朱葛鹏也是舍身陪君子,两人吃的满脸潮红,口齿辛辣,到后边朱葛鹏甚至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胡京京依旧埋头苦吃,他鼻尖泛着汗珠,眼睛赤红,似珠含露,却是氤氲蒙雾,终究没有化作水滴落下来,一如他的倔强和执拗。

    瞧,他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是痛到撕心裂肺,辣到口齿发麻,胡京京永远都不会开口喊痛,只会埋头固执地吃进去、咽下去,固执地令人心疼。

    朱葛鹏看得鼻酸,硬是叫了一茬啤酒上来,开了盖就猛灌,不单自己喝,也劝着胡京京喝,想着一醉解千愁,倒不知一直喝到后半夜,却是朱葛鹏捂着嘴就在洗水池子里吐个天昏地暗,啥酸的臭的都往外倒,衣服上鞋子上沾了好些,吐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倒不及了就往鼻孔里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胡京京站在一边,等着人吐干净了才拿着纸巾帮他清理身上的污秽,然后神色木然而无语地听着朱葛鹏喉咙都吐哑了的破铜锣嗓儿在那狠声叫骂着,他喊对不起、对不起,胡京京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等他骂完了咂咂嘴,眯着眼想睡了,才蹲下身来,戳着他额头骂,傻子。

    夜深深,路漫长,月光下一长一短的两道影子被慢慢拉长,寒风中有人嘟哝了声,这个冬天可真长啊

    这个春节过得有几分寂寥,但胡京京却迅速成熟下来,仿佛一夜之间成长,明明是一样的眉眼,却愈发内敛沉静,再无法从那双清泠泠的眼睛里看出其他情绪。

    周桃是唯一知道胡京京和袁唯生关系的人,一听着消息,隔天就打电话过来了,嚷嚷着要来江市,好尽点兄弟情谊安慰安慰他幼小的心灵。

    胡京京当即一嗤,得了吧,不来幸灾乐祸就算厚道的了,真要来了,可不就是三两句话儿能打发走的,这厮巴不得多看一会儿他的笑话呢。

    周桃翘着腿嘚瑟极了,调侃他,“那小子不会是被你吓跑了吧哈哈哈”

    胡京京切了一声,直接比了个中指,可惜周桃看不见。

    “还是管好你家那个吧上手没几天吧绳子栓牢一点,那可是只随时会咬主人的狗。”

    那边周桃恶狠狠回了个中指。

    不过,这话儿他到底听了进去。

    其实他现在对温寅的感觉很复杂,明明他两身体上已经有了最亲密深入的沟通,他还来不及欣喜就被温寅一如从前不温不火的姿态刺痛了,这便让周桃明白,哪怕他一时刺激了那人做出冲动的事情,但是理智一回笼,那人所作出的选择必定不是他想要看到的那个。

    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老周叔一直这么教导他,但能做到这句话的人却很少,一直上赶着追求讨好的周桃这时一再触了礁,又有胡京京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心里未尝没有退怯和放弃之意。他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他已经避着温寅好一段时间了,感情便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勇气总有用尽的那天。

    有时候趁热打铁也要看时机,说到底周桃心里还是不敢确信温寅的心意,或许他对自己并不是没感觉,但是有好感和喜欢和爱其实是两码事儿,并不能混为一谈,周桃怕他当有一日会后悔,怕自己终是强求,沦落到一切无法挽回的不堪境地。

    或许,退一步让各自冷静一些,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对温寅的事儿有了结论后,周桃竟是因祸得福就此收了心思,开始跟着老周叔认真办事儿,跟前跟后地一通忙活儿,倒不觉得日子艰难了。

    反而是温寅颇为咬牙,对周桃这忽冷忽热的性子有些拿捏不定,一时束手束脚,不敢妄动。

    其实日子还要过的,胡京京和容家的事儿即便容锦辉亲自出面也是无法妄自做下结论的,何况胡京京对他压根就没什么感情,就更无需拿情理说事儿了,容大夫人冷眼瞧着,对胡娉婷在其中上蹿下跳的模样很是看不上,哦,不是你养的就不是你儿子了好歹还是从你肚皮里钻出来的,即便真把胡京京认回了容家又能如何多分一份财产,还是容启淮能顶了胡京京在胡家的身份地位,继承胡家的一切

    谁养的孩子自己疼,你家那个就是宝,胡家老爷子就能眼看着胡京京被这样算计,一无所有不成敢情,天底下只你一个是聪明的

    就连容锦辉,容大夫人对他也是颇为看不上的,有本事沾花惹草,你倒是有点魄力承担起这个责任,而不是现在这样,借着胡娉婷的手,怀着某种不可说的龌龊心思儿到胡家搅混水,趁机摸鱼。

    不过,说到这个其实江飞燕也是松了口气儿,不管怎样,容锦辉这外头两个私生子都对容家没什么野心,论起性格为人,胡家那个矜傲自律,处事大方老道,容安性子软糯,却也算得上识大体、懂分寸,也是个看似绵软有主见的孩子,倒是和他们的父亲母亲大为不同,就算是江飞燕看来,这两个孩子都是极不错的。能好好相处的,谁会傻到将他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去江飞燕对容锦辉虽然失望,但却不得不承认,若是运转得当,说不得容启斌还能多出两个有力的帮手来,到底血缘关系在那儿摆着呢,扯不请,断不了。

    先不说这个,容安和容启斌走得近倒是确有其事。

    容安生来好性,对人再温和不过,便是恼了一个人,也甚少有对人恶言恶语过的时候,他长相只是清秀,一对黑眼珠子却是水润润的极讨人喜欢,对事儿也不计较,在学校人缘极好,但尤是这样性子绵软之人,骨子里的韧劲儿更是不容忽视,所以余承嗣越逼迫着他,对他越强势,这人顶多也就抿着个嘴不说话,揪着两个手指头一天一夜不言语,可把人余承嗣气的,摔门就走,容安亦是疲惫之极,可不就和容启斌走得近了。

    容启斌只当两人是朋友之间闹别扭,劝起话儿来也是温温和和地,“你那朋友总归是关心你,若不然也不会大过年地还蹲医院里守着你,别看他昨天是怄着气走的,今天不照样提着汤壶来看望你和朋友一起别总置气,再多的感情也会被磨光的。”他语重深长,一字一句都是为他好。

    容安径自苦笑。

    谁先爱上谁先输,容安对余承嗣如何自不必说,而余承嗣是以怎样的态度看待容安,这从容安一开始的卑微起就已经很明朗了,高高在上,施舍一样的姿态,如此不相等的感情是没有未来可言的。

    以前总想着以后会不一样,但这就是现实,无法更改的,之前他不懂也不想懂,而现在却由不得他不懂。

    这个冬天比往年来得漫长、枯冷,不过转眼却已迎来了嫩黄脆绿的春天。

    除去了厚重的棉外套和围巾,在徐徐春风下,从冬眠中复苏的学生们个个慵懒地换上了薄厚始终的薄毛衣和薄外套,红色、绿的、黄的,沉重的肃冬也被晕染上鲜亮活力的色彩,令人耳目一新。

    身边没有了袁唯生的生活总算回归到正常,虽然偶尔胡京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一眼,会在袁唯生最喜欢的糖烧板栗摊子前无意识驻足,会在两人曾经厮混过无数次的桌球场子前数次张望,太多太多的偶尔,让胡京京觉得生活恍惚就似这模样一般,竟是无比怀念之极。

    不过时间长了,渐渐地胡京京也很少发呆出神了,他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忙,忙着学校的事儿,忙着家里的事儿,胡老爷子开始越来越多的带着他到会议桌上出现,就连容家那边的事儿都好似与他无关了,只是容启淮还会偷偷地跑来找他,然后两个半大小子在外边一顿胡吃海喝,四处瞎逛地疯玩一通,这便痛快地回家。

    意外地,在袁唯生离开后,胡京京竟和身边人相处挺好,虽算不上十分要好,但也友好和睦,会一起在放学后打篮球,会参加班集体里的小聚会,也会在运动会的时候帮着分发矿泉水和毛巾,心境平和的像是换了一个人。

    有时候,朱葛鹏不免会想到一句远去许久的那个人,想着他的半路奔逃也许还能算得上是好事儿一件,没了他,眼前的一切才像是胡京京该走的那条路,一个正常而平淡的过程。

    孙云和朱葛鹏待久了,对着胡京京也不那么怕了,出去玩也会捎带着给他带点吃的玩的各种小玩意儿,胡京京竟也没拒绝,连带别班女生也跟风似的送吃送喝捎带套近乎,结果还没靠近就被胡京京一个冷眼给吓在原地,看得朱葛鹏实在哭笑不得。

    胡老爷子告诉胡京京,这人生就是这样,来了一个走了一个,全是过客。

    若你在意了,被时间停在原地的只会是你,不是他。

    若你从容待之,任之听之,错过的定然是他,不是你。

    命运是一种玄妙的境界,该你的总归是你,不是你的,到死到终点你也只能是形单影只。

    所以,从容,所以,坦然,任风吹雨打你安然屹立,这就是你,这就是人生。

    人生是个大哲学,太深远的道理胡京京参了两辈子也没悟出个什么来,但他知道,日子总是要过的,他不过是世间渺小的俗人一个,他只能活在当下,偶尔出神想着,在不远的将来再碰上袁唯生,他定是,饶不了那个贱人的

    呵,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nn各位姑娘们,嗷嗷嗷,忙完订货会,总算有时间更文了,哈哈抱住群么一个,么么么3

    、第四十一章

    一别经年,相逢陌路。

    再次遇见是在京市一家中心医院,当时袁唯生是去医院看望他一个朋友。

    胡京京坐在药房前等着开药医生给他拿药,司机去帮他办出院手续,要过会儿才能过来找他。

    胡京京耷着眼,神色散漫,只那一身清冷的气息就能让周围人敬而远之,靠近他周围的几个座位清空了一圈,旁边人哪怕站着也没敢坐他旁边的,就是眼角不住地朝他方向斜,一眼一眼又一眼地。

    医院气氛很安静,就是议论也是小小声不敢惊嚷的,整个大厅全是护士医生拿着话筒喊号的声音。

    袁唯生就站在离药房大厅不远的一处走廊里,几年过去,如今的他更高更瘦,也黑,五官刀削似的分明,只那一双低沉的眉和桀峻的眼一如从前的清阔疏朗,往前他是个爱笑的,但这几年一下沉寂下来,整个面目眉眼也便有了变化,连着自然翘起的唇角都微微抿直了些,显得十分严肃的模样。

    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人,是个笑起来有些轻佻的男人,长得略显张扬,他搭着袁唯生的肩不住地吃吃笑,“行了,这人看也看了,我就不陪你了,我看啊,她其实也不过就想见你一个人罢了,你人来了其他就不重要了。”

    袁唯生眉眼不动地拿过他的手,淡淡道,“毕竟是敬罗的妹妹,心意到了就行。”他无意与病房里那个几次三番痴缠他的女子多处,碍于情面探望一回已经是极限。

    那男子嗤笑不语,很是不客气地切了一声。

    两人这便往外走。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不太清晰的声音,袁唯生猛地抬起头。

    被喊到号领完药的胡京京慢条斯理地提着袋子往电梯方向走,司机打来电话说已经办好手续在楼下等着了,他的脚步不快,但怔愣了几秒的袁唯生还是仅仅来得及在电梯合上的最后一秒追上他。

    他掰着电梯的手紧了又松,两人四目相对竟无半句言语,胡京京抬眼看了看他,眼神很轻很淡,黑黝黝的眼眸里倒映不出袁唯生的影子,相对无言。

    胡京京瞟了他一眼,手一用力就摁住了升降梯的按键,袁唯生一时没防备,眼睁睁看着电梯里的那人眼睁睁消失在他眼底,只呆了两秒,转头就朝楼梯口奋力狂奔下去。

    就如六年前胡京京没追上袁唯生离去的那一幕,袁唯生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满眼茫然地站在原地。

    然后他又折回去,问了胡京京的名字和档案,得知他还住院几天后,问医生他到底因得什么住得院

    胃出血。

    袁唯生才恍然想起刚才胡京京过于苍白的脸色和微突的颧骨,一下沉然。

    胡京京精神不太好,回去喝了碗粥吃了药就昏沉沉睡过去了,晚上老爷子打电话过来他都没接到,朱葛鹏近日也忙,但在他住院的时候也是天天来的,这回过来又见胡京京是睡着的,心里放不下,回头去问家里烧饭的阿姨,“他这几天都这样”

    烧饭阿姨是京市本地人,一口普通话字正腔圆,嗓门也亮,听这话儿眼里就愁,“可不,出了院也蔫蔫地不精神,小孩家家这样可不好,”她念叨着要做些汤水补补,心里对这小老板可疼惜呢。

    朱葛鹏站在床头,狰狞着脸看了半晌,到底没胆子将胡京京从床上闹起来倒打一顿。

    晚上胡京京醒来,一见朱葛鹏那丧气的脸,眼皮一掀连话都懒得说了。

    朱葛鹏坐不住,四处张望了会儿,才问,“你现在怎么样了”

    胡京京起身去洗漱,回头看了一眼黄婶给他挂墙上的日历,想了想,道,“今天好像有两节课。”请了大半个月假,他也该去学校看看了。

    朱葛鹏忽地一下站起来,急嚷嚷,“今儿个就去啊,不好不好,你身子还没好呢”胃出血哪是那么容易养起来的,一到学校见了人,胡京京定是还要忙活起来,这一忙起来那就没完没了,总有做不完的事情,没几天他还得进医院。

    胡京京摇头失笑,“死不了。”这几年他是着急了点,不过现在地基已经铺好了,一切已经走上正轨,只要他好好把持,之后的事儿也便没什么难的了。

    下了楼,黄婶早早就煮了一小锅白粥,配着小菜也算爽口,她是个爱操心的,给胡京京当了三年的烧饭婆子,念起人来滔滔不绝,到底是有了感情,都想着他好呢。

    “知道,知道,您别担心。”胡京京对着老人向来有耐性,哄好人,回头就给胡老爷子打电话去了。

    毫无意外地,胡京京在家门口看见了袁唯生,他面无表情,心里哼笑,瞧,这臭不要脸的找上门来了。

    胡京京站定,仰头看他。

    袁唯生长得很高,比一米八三的胡京京还要高出半个头,要看他,只能抬头看,胡京京看了两秒,觉得脖子酸,就又往后退了退,又抬头看他。

    “有事”最后还是胡京京先开的口。

    袁唯生语塞。

    他设想过许多种重逢后胡京京会有的表现,也都在心底做足了应对的准备,却独独没有考虑到胡京京这样心平气和和他说话的模样。

    “京京”

    他想说你过得好不好想说许多许多,最后还是张不开嘴。

    京京也不恼,哦了一声,等着他下一句,见等半天还没下文,看了看手表,慢吞吞道,“我该去上课了。”

    他在京市置了不少房产,但这处房子是离学校最近的,开车过去也就半个小时,交通很便利。

    “那我送你。”袁唯生也开了辆车来,是个高底盘的牧羊人。

    “不用,”胡京京摇摇头,向门内边的朱葛鹏招手。

    朱葛鹏站在门口,简直惊呆了。

    车慢慢开走了,从车后镜看,还能看见袁唯生紧紧绷着的脸,朱葛鹏欲言又止,低着头屁都不敢吭放一个。

    一直到学校停了车,朱葛鹏也没动弹一下,他仰头问胡京京,“真要这样啊”

    “恩。”

    “不是已经有人陪你了么”

    “不一样。”

    朱葛鹏摇头,“这样不好,”这样可不好。

    自打那年袁唯生那般毅然决然地离开胡京京后,没用多久朱葛鹏也知道了袁唯生和胡京京的关系,当时的心情如何他已记不得清了,但他依旧记得胡京京那张沉默得有些木然得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朱葛鹏一直极力避免在胡京京面前提起袁唯生的名字,甚至假装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他掩饰得认真,胡京京也便不再提起,不再挂怀,连着许多年都不曾说到袁唯生一句,朱葛鹏也就当胡京京已经将这件事儿放下了。

    直到胡京京三年前选择到京市来上学,朱葛鹏无意间从他抽屉里看到一张袁唯生这两年的近照开始,他才明白胡京京的执念有多深,也因此更痛恨起袁唯生来。

    对于上辈子的记忆,到了现在胡京京其实也记不得多少了,但他知道袁唯生的心思,也多少摸索地到他能借谁的手爬上去,心里一旦有了方向,要找个把人还是不算难的,他心思藏得深,连胡老爷子都不知道,其实他早在来京市上学之前就打探清楚袁唯生的下落了。

    这天底下的事儿,要打探出来总有方法和门路的,何况袁唯生当时可算是光明正大靠过去的,胡京京只要没有一叶障目,心没瞎,就不怕找不着人。

    不过,就冲着胡京京能再找这人下落之后,还忍得住这三四年来的一句不问,太能沉得住气的人一旦点了火爆发出来,那能量绝对是人所想象不到的,所以胡京京现在对袁唯生态度越冷静越平和,朱葛鹏心里就越忐忑不安。

    俗话说的好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朱葛鹏就担心胡京京还没爆发就先变态了,到时候他可怎么跟老爷子交代才好

    一看朱葛鹏瘪着嘴还赖在他车上不走了,胡京京差点没给气笑了,伸手指头捅他,“还不下去”

    “我不,我就不。”

    胡京京眼一瞪,一张脸瞬间就鲜活起来,唇角一翘,乐了,“哟,你这是准备赖上我了”

    “不是,”朱葛鹏急了,一急就探着脑袋黏上来,“我就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都这么多年了,你是念着想着还是要报复他怎么地”

    胡京京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捡了支点上,反问他,“你看我像是要和他拼命的样儿”长吸了口儿,缓缓吐出口气儿,笑了,“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干。”

    “那你”

    见他还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胡京京抿着嘴笑了下,好性情地解释道,“不过就是被甩了过,屁大点事儿,谁年轻的时候还没遇上个渣啊”

    朱葛鹏睁大眼不信,转头却被胡京京直接给踹下车,“行了,再墨迹下去,这课还上不上了”

    “不上,不上,反正你今天得吧话儿给我说清楚了,不然我跟你没完儿,哼”

    胡京京不理他,锁了车门就看见了不远处同样熄了火的袁唯生,朱葛鹏顿时就哑了火。

    袁唯生锁了车走过来,他脸上带着笑,小小的含蓄的,隐约间还能看出多年以前腼腆对他笑的模样,他说,晚上一块吃饭。

    胡京京想了想,说好。

    一直到胡京京进去学校看不见了,袁唯生还站在原地看。

    胡京京不用转头都能想像得到,袁唯生那双专注地能把人给烧化了的眼睛是有多么灼热,朱葛鹏抿着嘴,这下是真的不言语了。

    胡京京走到下午要上课的那栋教学楼,转头对朱葛鹏道,“你也回去吧。”

    “京京”朱葛鹏蹲在地上哀哀地叫。

    “没用的,阿鹏,”胡京京也蹲下身来,他的眼神一直保持着冷静,他拉着朱葛鹏的手起来,认真地告诉他这件事儿的不可行性,“没用的,阿鹏,”他再次重逢。

    他和人袁唯生都是那样固执,占有欲又强的人,就如袁唯生连离别都不愿意好好和他道别一样,他也不愿意让袁唯生就此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淡忘他,他两都是这么自私的人,哪容得下对方将自己搁在一个那样低贱又平常的位置上

    就是他肯,袁唯生也不会同意的。

    胡京京觉得自己这辈子最高兴的一件事儿就是他太小心眼,而他喜欢的那人也恰好如此。

    所以,你怎么敢,怎么敢在我不高兴的现在,一个人高兴的活下去

    呵,多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想了很久,很纠结想想,还是顺着我的心意写下去吧,它不该一帆平顺下去的。

    、第四十二章

    下午只有一节课,胡京京三点多就走了,让袁唯生直接扑了个空儿。

    胡京京在京市有一家自己的经济投资公司,规模不大,结构健全,他前辈子忙着跟人斗成乌鸡眼的同时也没忘关注国内外的经济走向,不要脸的说,有了上辈子的经验和眼界,这辈子他就是闭着眼也能在这样的格局下狠捞一笔,赚个黄金满钵儿,何况此次他是用了心去钻营,凭着他在京市就读学生的便利,私底下他可是挖了不少人才到他手底下,有心算无心,给了投资给了他们施展自己的舞台,成绩如何暂未可知,却也不枉胡京京这番用心了。

    一直忙到晚上六点多袁唯生打电话过来。

    袁唯生问,“还没忙完”

    拿掉眼镜,胡京京揉了揉鼻梁,闭了闭眼,淡道,“你先点菜,我马上来。”

    “我去接你”

    门外的小谢抱了一堆文件进来,弯着一双月牙眼,笑眯眯问,“经理,晚上跟我们一块吃饭吧,已经订了位子了,一块来吧。”

    胡京京看了看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摇头,“不用了。”

    挂了电话,胡京京看着还硬着头皮站在一旁的小谢,笑了下,“下次吧,我约了朋友了。”

    小谢丧气,摸着头却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着跑开了。

    电话另一头的袁唯生沉默地看着手机,嘴里咀嚼着刚才那声娇俏的女声,表情愈发寡淡。

    路上塞车,胡京京到的时候都已经七点多了。

    袁唯生叫了一钵桃仁粥,该是提前熬了许久的,粥色红亮,米烂出油,吃起来口感滑利,清甜可口,吃完一小半,胃里就暖暖地,极是养胃。

    这家私家菜做的最好的是素斋,不过菜色一眼扫过去倒是五色鲜亮,很有食欲,胡京京为袁唯生能找到这么一家合自己口味的地方高看了他一眼。

    “身体还好吗”

    “挺好。”

    袁唯生又舀了一勺清汤,递到胡京京面前。

    胡京京掀起眼皮看了眼那碗飘着油花看起来有些油腻的汤水,食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没说话。他这几年熬得太狠伤了胃,连着这两年胃口小了,对吃食也更挑剔了。

    那碗汤就这么被搁在那里,从热气腾腾到凝结成块块油花儿,气氛一下就这么僵下来。

    以袁唯生以前的脾性,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少有冷场的机会,只是这久别重逢,又是因着那么个不知名的原因分开,袁唯生心里发怯,自然雄起不了,胡京京倒是老神在在地,见着人没吃多少,还反客为主招呼他几句。

    “你多吃点。”

    袁唯生两只眼睛光顾着盯他就够忙的了,被胡京京这么一招呼,愣了一下嘴角就不由地翘起来,但是注意到胡京京并没有对自己投注太多关注点之后,眼底的欣喜也便慢慢黯淡下来。

    他努力寻找着话题儿,“胡爷爷好吗”

    “周嫂还是老样子”

    “学校街角那家的蛋糕店还在吗”

    类此种种种种。

    胡京京除了恩,哦,就没有第三个词,语气敷衍地连个掩饰地懒得费劲儿。

    没话儿找话,连话儿都找不出来了,袁唯生只好埋头苦吃。

    胡京京不耐烦地靠在椅背上,简直懒得看他,要真这么关心他和胡家,这么多年能连个电话都没一个,就算当初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谁也没拦着不让你解释不是嘴巴长着当摆设的蠢货

    临走,胡京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句,“钥匙我回头让周嫂寄给你。”六年前袁唯生临走的时候把那栋房子的钥匙交给周嫂让她转交给胡京京了。

    “不用了,”袁唯生怕他说出更绝情地话儿,慌了似的一把抓住他手,呼吸急促语气焦灼道,“不用了京京,”他努力缓和下情绪来,又道,“那钥匙本身就是给你的。”

    胡京京勾唇讽笑,“分手费”

    “”

    “还是青春补偿费”

    “你觉得我就这么下贱”

    袁唯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怕胡京京再说一句,他就能给跪地上痛哭出来。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胡京京一次次在眼底里消失,上次是如此,这次依然。

    这就是报应吗这是报应吧。

    袁唯生打开车门,默默看着副驾驶座上放着的那盒野生铁皮石斛和一小瓶精装药酒,都是对胃极好的物什,可惜,他想要送出的那人他并不想要。

    但他不知道,如果可以,不止钥匙,胡京京甚至想连脖子上那块玉都给一块送回去,但是不行,他知道他们之间没完儿,这事儿根本没完,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这段感情,既然他不愿意好聚好散,胡京京就敢跟他不死不休。

    若是没死,这就是命了。

    车子转弯的时候胡京京特意停下来,靠着窗往后看,他看见袁唯生站在原地呆了许久,他知道,袁唯生一定在伤心。

    都以为袁唯生走的多奋不顾身,但在胡京京看来,那就是一个逃兵、懦夫,他负担不起自己的感情,无法在胸怀抱负和感情之间取个平衡点,所以到后来他只能狼狈而逃,留下他一个在泥潭里苦苦挣扎。

    其实他也是矫情。不单矫情,还死要面子,所以到死他也不会低头的,他得告诉他,你错的到底有多厉害

    这贱人胡京京心里简直恨得要命,这贱人竟然敢抛弃他,一声不吭,追到屁股后头了也不敢吱一声的懦夫他也贱,心眼小地针缝儿一样,嘴里喊着不屑,心里却想着怎么给这贱人栓根绳子,然后远远看他,不给他靠近的机会,也不给他离开的后路如果爱是泥潭,一个人的苦熬和两个人的挣扎,连死都有伴儿,互相看着对方是如何在泥潭里越陷越深,拼死沉沦的滋味一定很痛快。

    他知道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但胡京京就是靠着这么个念头熬过这六年,熬过那一个个失眠的夜晚。

    在无数个被宠爱、溺爱的日夜里,待那种温柔无声无息乍然抽身离去,你猜知道那样空落不知归宿的时间有多难熬孤单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你经历过被围绕过的种种热闹后再回归到那种孤单里,整个空间便只剩下你。

    有时候胡京京想,人生那么多的可能性,然而在最初的时候他们把这些可能性都毁了,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所以他们终将为此付出代价,不问开局与结尾。

    朱葛鹏打来电话,说是有事儿找他。

    胡京京哼笑,“到我住处等着就是。”别装得多礼貌客气似的,他家黄婶都要把人当亲儿子看了,一张嘴油滑得要命。

    进去的时候,黄婶正笑得见眉不见眼地端着盘水果拼盘给他,朱葛鹏这臭不要脸地直接鸠占鹊巢,霸了整个沙发在那手舞足蹈地比划,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叫,表情快活地不得了。

    见着胡京京,黄婶好心情地笑了下,转身去了厨房。

    朱葛鹏吧唧着嘴一口接一口地吃,头也不抬就来一句,“你来了。”整的还跟自家家似的,特土老财的模样。

    朱葛鹏找过来还真有事儿,他从包里拿出份资料给胡京京,努努嘴,“你自己看看,这是我费了不少力气才从那帮孙子手里搞来了,妈的,吃进去老子不少东西。”

    胡京京扫完一圈眼睛就亮了,这东西来得正及时,可见朱葛鹏是真下了血本了,他也不跟他客气,只拍拍他肩膀,爽朗一笑,“行啊,有你的。”

    这是胡京京凭借自己上辈子的模糊记忆让朱葛鹏从某些人那里下手拿到的一份重要招标资料,这资料放到政府的资料库里自然是算不上怎么重要的,但要从资料库里拓印一份出来就很有难度了,而最妙的是,这份东西现在拿出来虽然没多大用处,但是在某个合适的时机里劲爆出来,那便是一个极轰动有力的大利器了。

    朱葛鹏也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但他对着胡京京还是疑惑不解,“你弄这个要干嘛”他担心极了,总觉得这个疯子随时会爆发出来,“你不是已经放弃那个人了吗”他惊怒不已。

    瞧,他看出来了。

    胡京京安抚地看了他一眼,这些年他的压抑也让朱葛鹏有些神经衰弱起来,他知道他的好意,所以已经力所能及地安抚他,不引起他的恐慌。

    “我不会有事儿,”他并不掩饰他对袁唯生的恶意,但他当朱葛鹏成亲人看,所以他从不瞒着他,“你知道我讨厌他讨厌得要命,但我不能这么放过他,放过他我会没法活下去,所以他还得好好活着。”更要命的是,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折磨袁唯生,但他受不了别人对袁唯生一丝一毫地不好。

    所以在别人弄死袁唯生之前,他得先帮着把那些人都弄死了才算完儿。

    胡京京知道自己肯定病了,已经病入膏肓。

    他将他之前让朱葛鹏暗地里收购来的股份一分不少地给了容启淮,让他在容家有了立身之本的同时,也让胡娉婷再次为这钱财一物疲于奔命,容大夫人不是吃素的,胡娉婷没法儿在她手上讨到好处儿,但这又如何呢驴子前面吊根萝卜,只要它在,驴子就得跟着走,胡京京不恨她,但他烦她这套,没完没了,好像他俩有多熟似的。

    胡京京一烦躁就想抽烟,掏了口袋烟盒已经空了,胡京京皱紧眉脸色更不好看了,被对面朱葛鹏拿着水果堵了嘴,胡京京瞪眼看他,迎面就是一张过分阳光的笑容,啧,他觉得心里更烦了。

    胡京京伸脚踹他,被朱葛鹏挡开,这丫嬉皮笑脸地可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咧着嘴笑得可欢了,“呀,真生气了,别介啊,咱两谁跟谁你还跟我置气啊,哈哈”

    闹完两人还得坐一块商量事儿,“之前弄的那玩意儿下个月可以上市了,”朱葛鹏想了想,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你真的要这样做弄不好咱得将整副身家贴进去。”

    “钱没了还能挣,机会没了可难找,”胡京京从茶几下摸出半包烟,点了火吞云吐雾,眯着眼长舒了口气儿,“这事儿我心里有谱儿,败了咱就当从头再来,赢了咱们可就能在这京市挤上一脚,小发一笔了。”

    朱葛鹏也是贼胆忒大,他也不管胡京京从哪儿弄来的小道消息,反正他知道政府里有那么个意思在就行,具体地还要慢慢筹划,至于袁唯生,其实也不是那么着急的事儿,总归胡京京心里惦念着他,但凡做什么都不忘把他算进去,就连这次

    说起来,朱葛鹏对袁唯生的身世再次好奇起来,胡京京骨子里已经疯了,他还没疯,但这并不妨碍他参与这次的豪赌。

    京市这潭水已经沉寂了太久了,那些上位者在那个位置呆得太久,处处官僚,私底下腐败得令人窒息,一旦年岁愈长深入扎根,那往后还有别人什么事儿是时候好好动一动了。

    打从来到这京市的第一天,胡京京就已经开始下第一步棋,关于袁唯生、关于胡家,他的野心让他精心筹谋了许久,才布下这好大一盘棋,胡家想要更进一步,如果无法在上面那位置安插上自己的人,那便只好将这潭水搅浑了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

    、第四十三章

    袁唯生回了自己现在的住处,一间不算宽大的小公寓,两房一厅,一间寝室一间书房,一个人住刚好。

    京市的夏天早晚温差挺大,一到晚上就温度就啪叽一下掉地上,风一吹还能刮掉你长长一段鼻涕,喜怒无常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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