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点,现在我还动不了。医生不让我乱动。”
“听医生的话吧……胳膊怎么样?”
“还得再动次手术——”,周盛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右臂,“如果不行,就到国外做手术……”
“……会有后遗症吗?”
“会伸不直,”周盛认真的向徐伟平解释了一下伸不直的原理,并颇有权威的保证自己会找专家克服这一难题。
“哦……挺好的。”徐伟平真诚的说。
大难不死之后的周盛,并没有任何改变。他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相信自己可以主宰世界。即使是那天晚上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脆弱和恐惧。生活重新在他的掌控中。
“我还要费工夫跟你解释这些……,”周盛忽然有点不耐烦的说,语气淡淡的,透着不满,“我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天,你都不来看我。完全不知道我的情况。”
徐伟平明白病人的情绪不佳——因为伤痛而烦燥不安,希望身边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并且理所当然的必须了解他治疗的每一个细节。
徐伟平轻声安慰病人,说,“我知道你的情况,老陈都有跟我说。治疗和照顾你的医生、护士、看护,都很专业,你现在的状况也很好,再说,你手底下的人为你打理好一切,没什么可要我插手帮忙的。”
周盛摆摆手,示意护工可以出去了。然后看了看徐伟平,问“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徐伟平说出酒店的名字。
周盛说“我想过几天回a市,这儿人多眼杂,看着烦心。”
徐伟平说“也好。刚才的护士就说你的访客太多,影响你休息。”
周盛说“许多事情我都交给周如了——以前确实是我管得紧,万事亲为,没有我签字什么都不行,现在全交给周如代理。无关紧要的人,我都不想见,全让老陈打发走了。”
徐伟平点点头,“确实该这样,身体要紧。”
周盛看着他“你在酒店没事做,以后可以每天来看我。”
徐伟平沉默片刻,垂下眼皮瞧着自己交叉的十指,随后抬起眼帘说“周盛,我准备回a市。”
周盛说“可以,我刚才不说了吗?等我回a市,你陪我一起回去。我不想再住医院,我想住在家里面,身边有个人照顾我……”
徐伟平没有听他说完,直接说“我明天的飞机,带小维一起回a市。”
周盛停顿一会,问“明天?做什么?”
徐伟平说“我有个大学同学,在s市做新能源创业,上次我们聊了聊,他想让我过去帮他一起做。”
周盛眯起眼睛,“s市?”
徐伟平说“嗯。”
“你要去s市?”
“我后天去考察一下,如果可行,我可能会长住在那里。”
周盛的两道浓眉顿时紧锁起来,象是要发火。不过他只是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徐伟平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安心养好身体吧。你身边的人对你忠心耿耿,自然会精心的照顾你。你要想找一个贴心贴身的陪护,也大有人在……”
周盛烦躁的移开视线,头偏向左边,瞧着病房内的百页窗。
徐伟平知道他此刻定然是在控制情绪,不让有些话脱口而出,失了风度和姿态。他其实想说什么?“徐伟平,你td就这么着又想离开我?你以为你救了我一命,欠我的人情就算扯平了,我就会放你走吗?今天你到医院来,存心跟我说这些惹我不高兴?你一句话,就以为能远走s 市创业?我一句话,也可以让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比谁都清楚!”
徐伟平安静的等待着周盛的反应,无论如何,他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这是个时机,如果错过,他就真得可能走不了了——最后一辈子只能守在周盛身边,变成“照顾”他的那个人。
徐伟平不能“胜任”那种角色——周盛给他安排好的,一厢情愿指定给他的“贤妻良母”的角色。
如果周盛想发火,那就让他发好了。归根道底,他已经没有什么立场再能强拴住自己了。
过了一会,周盛终于开言,语调平缓,说“什么新能源——现在国家没有相关业界标准出台,根本推广不开——”
徐伟平颇感意外,瞧着周盛,周盛也看向他,“大家都在说新能源,是投资热点,可也不能盲目,没有实质的应用项目,做起来肯定困难重重。”
周盛即没有发火,也没有气急败坏,他沉稳的向徐伟平发表了自己对于“新能源”创业的看法。徐伟平讶异之余,心里突然感到庆幸,仿佛一直绑缚在上面的一道绳索正在一寸寸的松解开。他原以为经过一场生死考验,周盛什么都没有改变,还是象以前一样霸道,可实际上,周盛比他想像的要有风度。
不知道这一段时间,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回来,思想上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领悟?会不会他终于明白有些事,执着下去,实际毫无意义?
徐伟平平静的说“我知道有困难,尽力去做吧。”
随后,他们谈了谈“新能源”的话题。徐伟平给周盛削了一只水果,喂他吃了半个,就起身告辞了。
他知道在自己走出病房之前,周盛的目光始终专注在自己的背影上。徐伟平打开房门,回头看了周盛一眼,迎着他含义不明的视线,轻轻笑了一下,便离开了。
徐伟平沿着医院长长的走廊,向电梯走去。他的脚步并不匆忙,这一段路给他思考的时间。刚才在病房里,其实他与周盛之间,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他们谁都不愿提,刻意避开,说着不痛不痒的话,平静的聊天,平静的分手。
他们不想提,是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些旧伤疤,只要揭开,就又是一次伤害,互相争吵、互不理解、互有不甘。
周盛心里倒底在想什么?就这么让自己心平气和的走开?个中原因,徐伟平不想深究。周盛也许只需要时间,去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在医院里静养,有足够的时间去想一想。等到他想清楚,他也就知道该拿出什么样新的策略来处理关于徐伟平的事情了。
(三十六)
以后的事情
徐伟平到s市调研后,没有立刻留在s市,而是常在a市与s 市之间奔波。
在徐伟平出差的时候,就把小维托付给徐有树照顾。徐有树仍旧送水,仍旧愤世嫉俗,嫉恶如仇。徐伟平没有去问斗鸡的事情,什么都没有问他,当做那是个谜团,大家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徐有树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严肃阴沉,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唯一高兴的事情就是看到徐伟平有了自己的事业,同时摆脱了周盛的魔爪,与小维一起生活的充实快乐。
徐伟平搬离了丽锦园,带着小维租房子住,本来想要邀请徐有树一起住,被拒绝。半年后,经过调研,徐伟平在j市的开发新区里开办了一家公司,租了间仓库当办公室。一开始的创业很辛苦,不过好在有周克在j市的帮助,又加上新区里的种种优惠政策,公司终于也办起来,渐渐有了业务。徐伟平本来想找徐有树来公司工作,照样被后者拒绝。徐伟平没有勉强他。再说自己这个七八个人的小公司,确实也没有徐有树适合的职位。他只是不想大徐一直送水太辛苦,想帮他一把,不过这个忙也没帮上。
余瑞娟被国安请去喝茶,后被逮捕。连徐伟平也被牵连,被找去谈了好几次话,调查他与余瑞娟的关系。余瑞娟的丈夫亚麟窃取了国家机密研究资料,叛逃国外。余瑞娟试图与他会合,受苏易蛊惑,以为只要拿到对方需要的光盘,苏易就能将她带出国。结果只是做了个美梦,落得身陷囹圄的下场。
徐伟平后来从周盛和老陈那里知道,为了阻止华茂对莫瑞森的并购,莫瑞森内部持反对意见的老脾股东委托ag咨询公司运作此事。所以说,凡一系列发生在周盛身边导致能够影响并购谈判进程的事件,都与隶属ag咨询公司的“市场调查员”苏易有关,或由他一手操纵。甚至连老余的自杀行为,也与苏易有直接关联。在相关部门掌握关键证据展开抓捕行动之前,苏易得到消息,提前离境,自此沓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