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看到了!
尼克和赵蔚两人身上的束缚早就已经解开,被逼到了一个小角落里,缩成很小的一团,用自己的衣服捂着嘴巴,却依旧抵不住烟火的入侵,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张痕来不及计较他们是什么解开身上的东西的,赶紧一手一个搂着往外走。
火烧得越来越旺,几乎看不清周围的路,张痕已经在照片上看到这修理厂废弃了之后,四周的窗已经全部封了起来,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刚刚进来的一人宽的小门!
连刚刚进来的门都已经烧得通红,一片火光,几乎要把他的眼球烧伤,他感觉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那一瞬间几乎有回到水底那个小箱子的错觉,眼前一阵晕眩,虚无感从脚泛上来……他狠狠咬了一口舌头,试图保持清醒。
啊——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声,尼克捂着嘴惊恐地指向三人的头上,生锈的巨大风扇摇摇欲坠,跟房顶的牵连只剩下一根烧得通红的线——
张痕下意识抓着左手这个往外一扔——
嘭!!!
撕裂
电扇从五米高的顶上直直坠下来,轰然掀起了一阵热浪,直扑张痕的方向而去,张痕条件反射踉跄着后退几步,头发及衣服依然被烧着了几处。
咳咳咳——怀中的宝贝儿已经吸入了大量的烟,咳得惊天动地,他朝着被堵住的门的方向一愣,突然大喊起来,咳咳——小,小蔚——
张痕皱着眉捂嘴,掩着尼克的头往一旁闪去,四周的温度在持续升高,高温几乎要把他们炙烤熟,其中还夹杂着噼啪作响的恐怖声音,张痕更担心的是,这个汽修厂废弃久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易爆炸物……
尼克——门外传来赵蔚小小的声音,还带上了些微的哭腔。虽然此时处境危险,张痕还是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快走!离这里越远越好!
叔叔……
走!
他手里环得越来越紧,大量的汗从身体的每个毛孔冒出来,火舌吞吐着几乎要烧断他的神经。
内部的火势远远比外部大得多,他根本连靠近都无法靠近那些被钉住的窗户,更别说踹断了木条出去,而小门口,正横着烧成烙铁的电扇。
张痕脚步越来越踌躇迟缓……
被张痕一个投掷扔出来的赵蔚一头栽在了外头的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只有自己出来了,心顿时凉了一片。
他咬了咬牙,狠狠抹了把流了满脸的鼻涕眼泪,等着被熏红的眼睛七手八脚地就往外爬。还没爬出几步,就听空旷的地方传来了尖利的刹车声。
有人了……
有人了!
赵蔚兴奋地立马支起了身体蹦着,生怕别人看不到,朝着声音来源嘶哑着嗓子大喊,喂——喂——
……
空气里除了灼烧肺部的热度,还慢慢传来刺鼻的焦味。张痕又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口腔里瞬间溢满了血腥味,可他心惊地察觉脑海中依旧是混混沌沌的一片,清醒蜷缩在角落里越缩越小。
呼吸如有千斤重,黑暗从眼底慢慢地泛上来,张痕只觉得脚下越来越软,几乎要站立不住。黑暗侵袭了视网膜,脑海中的混沌、口中的血腥味、四周的炙热,他都感觉得到,可他他妈的就是醒不过来!
如同梦魇一样,醒不过来……
爸爸……轻软的童声飘飘忽忽传入他的耳里,恍惚又真实。
对不起宝贝……
对不起。
对不起,爸爸没用,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你妈妈爸爸……
对不起,不该把你牵扯进来,赵延,其实我都知道的,我真的知道,真的……
啪——
脸上猛然狠狠一阵刺痛,张痕慢慢合上的眼皮一颤,眼神一晃,也许只有几秒,可在他感觉看来,仿佛是耗尽了他一辈子的力气。
你给我清醒一点!我没办法拖着你们两个出去——
又是狠狠一个巴掌,张痕被打得偏过头去,却恢复了些神智。
走得动吗?声音贴得很近,近在耳畔,张痕的呼吸一紧,点了点头。
孩子给我那个声音终于恢复了气急败坏前一贯的冷静,伸手接过张痕环抱在怀里的尼克。
尼克刚刚被爸爸刚才几乎死过去的样子吓坏了,加上吸入了极多的烟,也已有些迷迷糊糊。
手那声音又说道。
张痕把手交到他手上,触手竟摸到一片黏腻,却不像是汗的感觉……
不过此时也来不及细想,他马上被那手一拽,踉跄了几步赶紧极力跟进他的步伐。
三人冲出来的一刹那,赵蔚还瞪大着眼睛捂着嘴呆愣在原地,还沉浸在刚刚的冲击中,连眼泪都止住了忘了流。
刚才出现在这荒郊野外中的救星是小舅舅,赵蔚欣喜若狂,一边哭得眼泪横流得一边指着横亘在门内几乎堵住整个门的电扇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赵延只是一皱眉,紧接着脱下外套草草裹在双手上,然后走上前,一手抓住一支扇叶,半蹲着……
几乎就在触上扇叶的一霎那,外套顷刻就烧的焦透,赵延已经感觉不到烫或者不烫,只觉得钻心地疼从指尖疾速传到到身体的每个神经末梢,狠狠割裂着每一根神经!耳边在一片噼啪声中还能清晰地分辨出滋滋的烤肉声,赵延咬着牙只短促地唔了一声,额上密密地沁出汗来,浑身肌肉紧绷,手掌用力,又是一阵清晰的滋滋声,他脚下一沉猛力往旁边一掀——
哐——
手上的皮肤生生从烙铁般滚烫的扇叶上撕下来!
赵延却一秒都没有迟疑一头冲进了火场——
……
现在看着这不到三分钟就又出现在眼前的三人,赵蔚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愣着干什么!把尼克扶上车!赵延一声断喝,赵蔚才瞬间反应了过来,赶紧小跑过来,眼睛却一直盯着小舅舅几乎看不出样子鲜血淋漓的手,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小蔚,衣服脱下来给我
赵延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不要颤抖,可手仍旧是抖得不可自抑。但是,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昏倒在一边的张痕和尼克,眼底柔软了一些,想必他能撑着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看向他的眼光更又是心疼了几分。
赵蔚哆哆嗦嗦脱下了衣服,但也不敢放到舅舅手上,只得举着衣服傻愣愣站着。
赵延半天接不着衣服,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言语也放轻了,我手撕不开,你帮我把衣服撕开,然后包到手上
小舅舅笑是难得见得,可赵蔚完全没有心情,或者说根本没注意到,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只想着舅舅的手废了舅舅的手废了……
两只小手没有力气,根本撕不开。
用牙咬赵延提醒道,回头看一眼越烧越旺的修理厂,心里焦急,却不敢吓坏了赵蔚,只得尽量轻柔地说,快点,我们得快点走
赵蔚看着舅舅疼得力气都没有,还在担心他们,一咬牙,力气恢复了些,咬着小t恤的下摆,嘶地一声把衣服撕成了两半,尽量快地裹到赵延的手上,动作却也不敢太重,小心翼翼的。
赵延指示赵蔚把尼克扶到汽车前座,再把后座门打开,深吸一口气,弯腰抱起张痕,站起身地一刹那疼得他倒吸一口气眼前黑了一片,缓了好一会才看清眼前。
刚才冲进去的时候倒还未感觉有这么疼,倒是暂时脱离危险感觉才回来,那疼痛激烈又持久,冲击着他的忍耐力。
小心翼翼把人放到后座,赵延用手肘关上了门,一刻也不敢停留,径直上车,手握方向盘,放下手刹,油门到底,用力一打方向,飞驰而去。
不知开了多久,赵蔚才哆哆嗦嗦开口,盯着那越染越红的方向盘,声音抖如筛糠,舅,舅舅……我们停一下吧,让人来接吧,你……你手……
话没说完,远处火光漫天的上空轰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炸得人耳膜生疼,赵蔚下意识一捂耳,又惊又怕地长大着嘴开着那个死里逃生的地方。
……赵延眼神幽暗地看着那里,没有答话,良久才对赵蔚说,小蔚,拿我的手机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马上去医院
张痕在被赵延抱下车的刹那有一瞬间的清醒,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难闻得刺鼻。这个怀抱无比温暖,几乎让他想要就此沉沦下去,可是不行——
赵……赵延他喉咙干涩难耐,咽了一口唾沫才勉强把话说得顺畅。他用力把身体攀高了一些,贴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