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谁来救我……
不管是谁,请救救我!
即使是对着数千人也没有的恐惧,即使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都没有恐惧,即使是第一次染上鲜血时都没有的恐惧,如同潮汐般汹涌而来,把他的理智坚强全部击溃,生生将他溺毙……
呼吸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重……
张痕觉得意识离他越来越远,就连头上的响动也没有听见,他最后拼尽力气看见了,不过是一汪如海洋般温柔的眼眸……
如果你不曾给我一衣的温暖,
不曾将我拯救,
可能我也不能沉溺在你海洋般的眼眸里,
也不会害你溺死在海洋里。
一切的真相都是那么血淋淋。
撕开一层一层伤口上结下的痂,把伤口拉扯得更深更大。
张痕终于知道,本的出现不过是萧翰布的一场局,目的是带张倩离开,而条件,则是娶他曾经拒绝过的本的胞妹,如此一来,本自然就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他知道的太晚。
你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我爱他
因为爱他,所以纵容他对我的一切利用,因为爱他,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拥有一个同时流着我和他血液的孩子。
真相只在出事的前一晚,张痕帮助张倩和本逃出境,即使知道自己多心有不甘,可也没有恨意,因为这是本追求的东西,因为这是自己给不起的东西。可自己所付出的种种一切一切!竟又是因为一场局!一场痴心人为无心人的局,一场四个疯子的局。
张倩和本逃出两年之后,杳无音信了两年后的晚上,张痕接到的唯一一通电话,只是血淋淋的真相。
为什么要告诉我声音微颤,几不成句。
我已经害了自己和张倩,小痕,你不能再成为第三个。萧翰他很快就会崛起,你必须要在他羽翼渐丰之前尽快逃离本的声音一顿,从电话里听有些诡异的沙哑感,我看的出来,他想要的,是你。而这,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你当然知道,因为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你依旧选择陪着一个疯子做完一场戏。
可就算是这样,为什么我还是无法恨你……
……
断线声响起,不论再怎么回拨,都无法再接通。
而那两个人的生命,也在一夜间,断在了深不见底的海洋里,遍寻不见。
第二天的天空格外阴沉。
时近黄昏,屋顶太低,遮住萧翰的眉眼看不到他的表情。窗外的风猎猎作响,屋内却静的好似最深沉的夜,萧翰不答话,右手搭在左手上,静静地摸中指上那颗碧绿的翡翠。
直到这寂静里响起咔哒一声。
萧翰微微挺直腰板,往前伏了伏,眼里是品不出的幽暗,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握着它的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是自己,教他握上枪沾上血的手。
张痕恨得手都在抖,沙哑的嗓音充斥着不甘,
你是不见得会杀他们,可你也没有救他们!还故意把他们推上风口浪尖……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他有多爱你?!
爱我?萧翰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不可抑。
疯狂的笑声霎时充斥了整个房间,在四壁上来回冲撞,刺耳又讽刺。张痕冷冷地看着他不动,看他前仰后合状若疯癫,半晌,萧翰才停下来,他凭哪点说来爱我?你哪只眼睛看出他爱我了?张痕,你是不是混傻了?他就是个疯子!
你才是疯子
萧翰嘴角一勾,不屑地一哼,也没正面答话,而是问道,你今天来跟我讨得这条命,究竟是他的,还是张倩的
张痕脸色猛地一白,霎时难看起来,咬牙道,他们每一个,我都要讨
萧翰好整以暇地重新考回椅背做好,仿佛刚才的疯癫全然与他无关,他的眼睛掩在暗处,讥讽地看着全无血色的张痕,只是这讥讽,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他。萧翰的顿了一会,声音中带着冷冷的笑意,慢悠悠开口张痕,你没有这么蠢。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张痕面色如缟,把枪慢慢放下,身体有些摇晃,居然是真的……
萧翰不顾他的反应,兀自说下去,我不能拥有你,那也绝没有别人可以拥有你,更没有可以用你来威胁我。
张痕凄然一笑,握着枪的手松了又紧,提起来竟觉得有千万斤重,颤声道,那我呢
萧翰愣住,笼罩在黑暗的身影一僵,什——你做什么?!
瞬间被拖开的椅子发出尖锐的声音,萧翰想要上前一步却已来不及。
张痕的枪静静抵在太阳穴上,面沉如水,眼里是一潭死水,声音不起不伏,我能不能用我来威胁你。
萧翰咬牙,想跨步上前,却又不敢妄动,只得僵在原地恨声道,你疯了?!
张痕面无表情的看着萧翰因恐惧而狰狞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平静地问道,滋味怎么样
什么?
被爱的人痛恨的滋味怎么样,听他亲口告诉你,他对你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滋味如何,把他逼到风口浪尖,两难抉择的滋味又怎么样?!张痕停了一会,似乎要将自己从回忆里拔出来,他遭受的一切,我今天百倍还给你!
萧翰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越往下越冷,越寒,你果然只是因为他,张倩在你眼里,又怎么算
怎么算都轮不到你来算,她本来就是自己卷进这趟浑水。死都死了,我管来做什么
萧翰从未觉得这俩姐弟关系有多么的好,至多算得上是相依为命,却无法相持相守。流着同样的血,弟弟可比姐姐要幸运地多,她没有自保的命,也没人,会去保她。
他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任何人拿对方威胁另一方,他能拨出时间来应付,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他们有失去了对方也能活命的那一天,绝对头也不回,而这几年的羁绊,不过是卷入了同一趟浑水。
虽然萧翰早已看的一清二楚,可从未想到,张痕现在在他面前,居然连掩饰的力气都懒得花。
想抛就抛,说扔就扔。二十多年的血浓于水,只要稍一动摇,你便断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萧翰冷言道,说我疯,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这世上,能入你眼的,难道只他一个?!
张痕的心太小,小到入局一个,就要出局一个。连候补的位置也不施舍。
可现在,心已空空如也,装什么,也都消失不见。
门外渐渐喧闹起来,他知道今日萧翰如何也是不肯放他走的,可是他却再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与可能。
枪往前一顶,让我走
你真舍得?
你舍得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半壁江山,萧翰在心底冷笑。
我不要的,怎么不舍得张痕皱眉,已经周旋地渐渐不耐烦。
萧翰眼神一凛,他连姐姐的死都可以视若无睹,眼里只有那个人,又怎么会舍不得这区区的二当家的位置,原来即使是他再如何珍视的东西,只要稍有嫌隙,便如弃敝屣,连垃圾都不是。
门瞬间被打开,冲进来的人被这一幕怔楞在原地,可也没有一个人是傻的,短暂的停滞后,人自动分成两拨,静静站在两人身后。
张痕看着冲进来的这两拨人,手中也丝毫不放松,冷笑我不要脸的说一句实话,你这一片天,至少有一半是我打下来的。我不要了,你要多少,我送。只要今天你让我走。